“哎呀,大人,你要是个男儿,我真嫁了你多好。”
梅望舒啼笑皆非,抬手去挡,“别闹。”
嫣然重新落座,两人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追问,
“对了,大人最近都是留宿宫中?五月里送信过来,讨要女儿家用的物件,莫非是在宫里来了月事?把我吓得不轻。后来遮掩过去了?”
梅望舒单手支颐,拿筷子一根一个地挑菜里的豆芽吃。
“哪里遮掩得过去。禀了宫里那位,躲在西阁四五日没出来。还好你送来的包袱救了急。”
嫣然一愣,小心翼翼问,“宫里那位还会帮大人遮掩?倒也不是无可救药。如今你们……怎样了。”
梅望舒没吭声,慢慢咀嚼着清炒豆芽。
她曾经也是怕。
像嫣然所说的那样,怕到了骨子里。
怕泄露女子之身,怕连累家族,怕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后来……真的被扒开了那层遮掩的皮。
怕到了骨子里的悬梁之剑,却没有落下来。
那种感觉,仿佛人在千仞悬崖,悬崖下面深不见底,一眼便让人心生恐惧。
等真的落下悬崖……却发现下面站了人,把坠落的她托举住,稳稳放回地面。
她思忖着,缓缓开口,“我和他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很多出乎意料的转折,和想象中大不一样。”
“我向来做事喜欢未雨绸缪,但有些事,实在是无法谋划……”说到这里,她住了口,重新举筷,
“随缘吧。”
嫣然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拿起筷子扒拉着用饭。
用完饭上茶时,梅望舒看看左右,想起一个人来。
“怎么今日不见常伯?他人不在别院这里?”
嫣然提起常伯也觉得纳闷,“常伯在这里。前些日子京城连着拿了两位犯事王爷、全城戒严,常伯还早起晚睡,提醒家里注意戒备来着。直到前几日收到一封老家来信,常伯看完信,精神头便不大好了,看起来有心事,问他又不说。”
常伯被召来院子里时,神色低迷颓丧,精神果然不大好。
见了梅望舒当面,话没说几句,常伯便老泪纵横,抹着眼泪噗通跪倒。
“老仆做事不及思量。老仆后悔莫及。”
梅望舒吃了一惊,赶紧把人扶起,“到底是怎么了。不论多大的事,不妨说出来。”
常伯从袖里掏出一封家书,双手奉上,含泪说出事情原委。
原来是四月时,常伯私自写信回老家,请求嫣然来京城主事,意图劝一劝‘夜会贵人’的自家小主人。
但他顾忌着此事影响名声,在信里没详写原因,只含糊写下‘京城有大事,急盼夫人入京助力’云云。
写信的时机不巧,这边信四月底才送出京城,那边嫣然五月头就入了京,两边正好错开了。
常伯的信在半个月后送到老家。
语焉不详,不知京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已经提前入京的嫣然那边又没有动静。
留在老家的梅老员外和梅老夫人两个,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在临泉焦灼几日,梅老员外实在等不下去,想出个主意。
前一阵京城传下圣旨,天上莫名其妙掉下三等伯的爵位,砸在梅老员外头上。他想来想去,决定打着‘入京谢恩’的名号,赶来京城看看情况。
临出发时写了封家信,托家丁快马急送过来。
常伯前几日收到信,算一算日子,老爷此刻应该已经快到京城了。
“最近京城接连传来王爷谋反的消息,全城戒严,街上到处都是明晃晃拿着刀枪武器的军爷。大人你又留在宫里许多时日,消息全无。”
常伯这几日担惊受怕,精神大受打击,抹着眼泪哭诉,
“老仆自从接了家信,睡都睡不好,生怕老爷入京时正好碰着凶险局面。老爷原本好端端的在临泉老家,若是因为老仆的一封信,牵连老爷陷在京城里,老仆……老仆万死难辞其咎。”
老人家颤巍巍地就要往地上跪。
梅望舒听明白了,倒是舒缓下来,“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扶着常伯起身,“京城局面早已稳下来了,戒严已经解除,代王平王两位下了狱,后面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没什么大事,别自己吓自己了。”
常伯抹着眼泪呜呜地哭,“如今想来,还是全家安危最重要,大人喜欢夜会贵人也不算多大的事,老仆那时候怎么就想不开呢……”
梅望舒哭笑不得,安抚地递手巾过去擦脸,
“确实不算是什么大事。不过等父亲来了,还请常伯先不要当面提,咳,夜会之事。免得父亲不自在。等时机合适了,我自己和父亲说。”
常伯擦着脸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