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干脆谈一场恋爱吧!他忽然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贺西京一愣,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不是真的恋爱,黎怀连忙解释,就假装谈一场,帮助你入戏而已,所以也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贺西京看着他,黝黑的眼眸带着碎星一样的闪烁:假装?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提议。
对啊,反正咱们都是演员,黎怀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那就在现实里也演一场!
现实成了戏,戏里就成了真。
身为科班演员,黎怀其实清楚这里头的风险,以前教他们的老师,也再三强调过入戏过深的危险。
但这不是紧急关头没有办法嘛,再说了,两个直男,就算假装谈一场恋爱,又怎么可能成真?
所以黎怀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心里完全没有一点负担,只有身为演员的责任感。
他这时候已经被黄安国那番话给蛊惑了,满心满眼都是拍一部足够优秀的电影出来。
为了这个目标,适当的牺牲,甚至是风险,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现在,他需要贺西京的配合。
老实说,一起拍了这么久的戏,黎怀还是不清楚贺西京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很多年前,他们确实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但是时间已经淡化了太多事情,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有着有钱人与生俱来的高深莫测和随性而为,他的表演天赋是黎怀见过最好的,但或许是太轻易拥有就很难珍惜,贺西京对拍戏的兴趣是有,但热情总不高。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想拍就拍了,仅此而已。
之前那一次,黎怀很意外自己能够成功说动贺西京,但是这一次,他不确定了。
黎怀只能紧张的看着贺西京,祈祷这个人对拍戏的热情,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多一些。
贺西京听到他的话以后,手就不自觉的攥起来,骨节泛白。
他深深的看着黎怀。
贺西京知道,黎怀对于演戏的热情,是可以凌驾于任何事之上的,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了。
提到这个话题,黎怀的眼睛会不自觉的发光,在镜头面前,向来随和的青年,却有着最执拗的脾气。
很多年前,贺西京对这个能够抢走黎怀全部注意力的存在,就充满了微妙的情绪。
现在,当他和黎怀置身于同一个镜头之下的时候,这种微妙被更加放大了。
然而,他总没办法对面前这人说不。
好一会,贺西京才勉强笑:好就假装一次。
然后,他眉眼低垂,黑鸦一样的睫羽轻轻遮住了眼睛里的复杂神色。
黎怀和贺西京,开始了一场伪装的恋爱。
两只呆头鹅,就算谈恋爱也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本质。
所幸,其中一只呆头鹅因为年纪稍长,而且为了学习拉过不少爱情片,显得稍微有经验一点点。
恋爱前期不就是那些嘛,黎怀扳着手指头数,聊天,送礼,约会。
咱们聊天还行,他就像研究任务攻略一样,一条条和贺西京分析,这一条可以直接pass了,送礼你喜欢什么?
贺西京沉默的看他。
算了,这地方肯定也买不着你满意的东西,这条也过,黎怀就跟导演一样,手一挥,继续说,那就先试试约会!
正好今晚上还真有一件适合他俩约会的事,就是贺西京上回提过的水戏。
当地人提起说,水戏是青柳镇最出名的一项民俗活动,以前最兴盛的时候,周围十里八乡都会驾船过来看,水面上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放眼看去,全是各种各样的大船小船。
但近些年,大多年轻人都去了城里,水戏也跟着凋零下来,不过依然是这附近最热闹的大事。
贺西京早就让助理租好了船,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这竟然会是成为他和黎怀的第一次约会。
夏日的夜晚,暗色的芦苇丛紧紧密密立在小河边,微风吹过,一层一层的荡漾开。
黎怀坐在船上,听着持桨渔夫一下一下波动水面的声音。
贺西京坐在离他两三尺的地方,朦朦胧胧的月光底下,依然像一块带着水汽的石头,矗立在船头。
黎怀忍不住轻笑。
贺西京诧异的转过头来。
靠近一点。黎怀冲他招招手。
贺西京迟疑片刻,慢慢靠过来。
年轻而矫健的身形,在夜晚的映衬下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就算黎怀之前对男人不感兴趣,也不得不承认,贺西京的身材真是漂亮极了。
而现在,他需要和这个漂亮的男人谈恋爱。
黎怀的头轻轻靠过去,唇落在贺西京耳边。
还没说话,贺西京的脸就已经红透了。
我想了想,还是应该按规矩来。他轻声对贺西京说,然后往贺西京的手心里塞了一个柔软的小东西。
第19章 彩旗
贺西京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软软糯糯的小糕点,包在棕榈叶里,还带着大米的清香。
黎怀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头:刚在路上看见的,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不知道现在口味变了没有。
贺西京微微笑:还是很喜欢。
他耳朵根上的红色还没有淡去,身体却慢慢放松下来,安静的坐在黎怀边上,手里捧着那块模样粗糙的米糕。
微风清扫在身上,还带着芦苇的草叶气,让人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黎怀坐在船里的小凳上,缩着长腿,对贺西京笑:我想来想去,觉得假装谈恋爱什么的,还是有点过分了
他之前的提议就是脑子一热,等冷静下来,却越想越觉得不应该。
自己明明是个专业演员,可当拍戏的时候遇到麻烦,却净想些歪路子,要是被他以前的老师知道了,非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自己走歪就算了,还想把贺西京也带歪,黎怀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
是我之前想岔了,他说,演员最忌讳的就是把戏里的感情带到现实里,假装恋爱什么的还是算了,咱们再找找别的办法。
贺西京依然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块米糕,却觉得,晚风又凉了些,连包着米糕的棕榈叶子,也向外渗着寒气。
他忽然就有点生气,却又说不出来。
你是担心,我真的喜欢上你?贺西京低着头看黑黝黝的船身,沉沉的问。
夜风忽然变大,黎怀觉得有些凉,抱住了手臂,笑:我也担心自己弄不清真假,毕竟感情上的事情,谁都把握不住。
演了这么多年戏,他听了太多假戏真做的荧幕情侣,过一两年又清醒过来的故事,最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地鸡毛。
贺西京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依然垂头看着船身,声音都变得硬邦邦的:你放心,我很多年前就想明白了,这辈子我都不会谈恋爱,免得变得像我爸那样所以假装谈恋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会受到影响。
黎怀转头去看贺西京。
天已经全黑了,只有头顶上半个皎洁的月亮,还有船头一盏小灯。
两个人坐得很近,但是黎怀依然看不清贺西京脸上的神色。
夜色下的青年,就算坐得憋憋屈屈,也自有一种骄傲矜贵的气质,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动,冷峻的侧脸不动如山,明明坐得很近,又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总而言之,还是算了,总有其他办法的。黎怀含含糊糊的说,不知道怎么,越说越心虚。
就在这时候,船头的船夫忽然用乡音说:到地方了。
黎怀一抬头,就看见几道白晃晃的水链,在数盏灯火的照映下,横贯天空。
天上的明月一时间都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