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怀也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以后,一时还舍不得柔软的大床,愣愣的对着窗外看了一阵,才拿起手机。
一打开手机,就发现黄导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黎怀点开消息:
晚上十二点:黎老师,您睡了吗?
那时候,黎怀早就一头栽进了梦乡。
凌晨一点:黎老师,我有事想和您商量一下,您醒了回我电话。
凌晨五点半:黎老师,这部电影您有没有冲奖的想法?我算了一下时间,《夏日》明年说不定可以去柏林试试。
凌晨五点四十五:现在的进度很顺,应该能提前完成拍摄,也许还能赶上今年的威尼斯。
七点半:我和常导商量过了,《夏日》拍好了完全能去国际电影节试一试,光是拿个提名都赚翻了。
八点:要是真能拿到提名,您的知名度也能有一个飞跃!
八点十分:黎老师,你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黎怀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几条颠来倒去的消息,不明白黄导是什么意思。
他干脆起床,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才回了电话过去。
铃声一响,那边就马上接通了。
黎老师,您终于回我电话了!那边的声音简直有种喜极而涕的味道。
抱歉,我刚醒,黎怀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做吗?
电话那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约黎怀见面再谈。
导演,副导演还有编剧都来了,一看都是熬了通宵大夜的,三对熊猫眼直直的盯着黎怀看,看得他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改剧本?听到三人找他的目的,黎怀还是一头雾水,你们改就是,我全力配合。
电影的三个灵魂人物都统一意见了,哪还需要问他一个小演员的看法?
黎怀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干涉剧本的戏霸。
主要是黄安国抓抓鸡窝头,看起来更狼狈了,这样,我们昨晚上连夜改了几场戏,您先看看,给点意见?
黎怀接过新改的剧本,才看了几眼,脸就忍不住红了。
《夏日》新加的三场直接放在最前头,都是激情亲热的戏份。
原来的剧本里,从都到尾只有一段吻戏,表现得还十分克制,宛如蜻蜓点水。
这三段新加的戏,光是看着,就叫黎怀面红耳赤了。
这会不会有点太激烈了?他憋了半天,才委婉的说。
黎老师!黄安国瞪着一双熊猫眼,却突然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您知道,我是南加大电影学院毕业的。
黎怀点头,他当然听说过那所著名的院校。
那地方名气是挺大,好莱坞成功的华裔导演也不少,这个大多数时候都显得混不吝的导演,脸上忽然露出苦笑,但是在学校里,大多数人看我的表情依然是嘿,那黄皮肤的小子会拍电影?他真的不是走错地方了?
黄安国的声音忽然变大,瞪着黝黑的熊猫眼,一脸严肃认真的问黎怀:黎老师,你想不想冲奖?
根本没等黎怀的回答,他继续大声说:我就特别想!
我想拿着奖杯,一下一下打那些家伙们的脸,告诉他们,嘿,老子也会拍电影,而且比你们都强!黄安国掷地有声,在学校里,我拿到过三个短片奖,一个新锐导演奖,我泡在剧组的时间比那些家伙们都长!但那又怎么样,好莱坞不愿意给我机会,我毕业以后拿到的唯一一个offer,是经纪人助理,该死的,我只想拍电影,而不是给那些明星擦屁股!
所以,我选择了回国,现在,我们有足够的钱,有好剧本,好导演,他自信的指指自己,还有出乎我意料的优秀演员,为什么不能试试冲奖?
黄安国望着黎怀,那张原本可爱的娃娃脸,这时候都显得无比肃穆。
第13章 改戏
旁边的副导演常远,忽然咳嗽了一声。
说老实话,接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只是冲着大笔薪水来的,他坦诚说,我要赚钱,要养活一家老小,可没有才毕业的小青年那么大的梦想。
但是,在剧组呆了这么多天,我发现,《夏日》可以有更大的野心,它也的确配得上这份野心,常远说,我赞同黄导的观点,我们完全可以试着冲一冲。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剧本能拿奖。看上去有些社恐的编剧,反倒是这些人里最笃定的那个。
黄安国继续说:我们都觉得,《夏日》完全可以更有野心一点,试一试参展,冲奖,而不是沦落为一部可能被永远封存,甚至都没有在大众面前播放机会的游戏之作!
黎老师,您觉得呢?他问。
黎怀的神情,也认真起来。
他当然想要拿奖,哪一个有点追求的演员,会不想拿奖?
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国际大奖,甚至只是单纯拿到提名资格,都是一般电影人摸都摸不到的天花板。
就比如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向来被誉为国际电影大师的摇篮,这几年虽然风光略逊,依然是备受瞩目的顶尖电影盛事,全世界这么多新片,每年也就百八十部电影能得到参展资格,而能够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上一届一共也只有十八部而已。
都说小成本的文艺片适合冲奖,其实哪有那么简单,不过都是些幸存者偏差而已。
欧洲的三大的确很难,我们也可以考虑试试其他电影节,行业里的老油条常导稳重托底道,《夏日》的题材还是很讨巧的,我仔细想过了,机会确实很大。
常导说的没错,顶级的国际大奖拿不到,那些名气稍小的其他电影节呢?
也许绝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说过,但是,除了喜欢自己跟自己玩的好莱坞奥斯卡,还有三大顶尖的欧洲国际电影节以外,也有不少不那么出名,但是在业内同样颇受认可的国际电影节。
比如国内就有上海国际电影节,旁边不远的东京国际电影节,还有诸如莫斯科,圣迦诺,圣塞瓦斯蒂安等等各种国际电影节和更加琳琅满目的奖项设置。
如果认真准备,再稍微在评委的口味上下一点功夫,说不定还真有希望拿个提名。
黎怀微微意动。
他原本就是一个非常敬业和配合的演员,更何况,谁不希望自己的电影,能被更多人看见呢?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原来的剧本当然很出色,黄安国说,但是情感的表达是纯东方式的,过于含蓄内敛,那些外国佬根本就看不懂。
纯粹是因为他们太肤浅了。编剧很嫌弃的在旁边说。
黄安国瞪了一眼这个自称社恐又多嘴多舌的家伙,继续劝黎怀。
不管怎么说,如果是为了冲奖,原来的剧本肯定需要修改,情感的展现也必须更外放一点,黄安国继续道,你放心,欧洲那边不比美国,他们对不同文化的容忍度更高,修改也不需要比照那边的艺术电影,毕竟东方的含蓄美才是我们的优势,只是需要稍微外放一点点,足够让那些评委能看懂的程度就行。
黄安国说得非常直白。
黎怀重新仔仔细细去看新改的剧本。
平心而论,新加的戏份确实不算出格,甚至连为艺术献身都够不上,只是比国内绝大多数公映的电影,稍微越界那么一点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半遮半掩更加诱人,那种含蓄的缠绵,反而更叫人血脉喷张。
做为演员,他本身也并不会抗拒任何有利于电影拍摄的努力。
我会全力配合的。黎怀点头,同意了导演组的决定。
且不论还没有影子的冲奖,新加的戏份确实让整部电影的张力更足,用专业的眼光来看,黎怀也认可这种修改。
那就太好了!得到黎怀的答复以后,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导演终于放松下来,就连厚重的熊猫眼也跟着舒展开,年纪轻轻的脸上,甚至笑出了好几条褶子。
就是笑了一阵,他又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就是那个,可以请黎老师去劝一下大老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