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的声音沉稳而笃定,“我的母妃也一定是如此,还有你的祖父,你早逝的先祖母……他们虽然都不在人间了,却依旧在天上护佑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平安喜乐,顺遂无忧,不要让他们失望难过。”
沈虞想道,那她真的是很讨厌天上的神仙,他们真自私。
可转念又一想,人生在世多灾多难,他们既然已成了仙人,一定不会再如她一般纠结挣扎。
心头悲伤失落的同时,又隐隐庆幸。
“虞儿……”
李循低声唤她,温柔低沉。
他轻轻地道:“即使不能做夫妻,我们也可以是朋友,在朋友面前,你可以哭,可以脆弱……只是不要压抑自己,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缓缓地抬起手,想要揉一揉她苍白的小脸,或者将她揽入怀中抱一抱,耳鬓厮磨,缱绻安抚,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与踏实。
可是那只手顿了顿,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她说过,她不喜欢他再碰她。
两人中间隔了一张窄窄的案几,却又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
她也并不需要他的抚慰。
沈虞垂着眸子,沉默片刻,说道:“时辰不早了,明日开拔,殿下应当离开了。”
“……嗯。”李循也未再做纠缠,哑声应了一句。
他起身,大步走到门口,忽又停下。
“孤会尽快结束这场战事,到时回到将军府,孤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完也不待她的回答,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沈虞醒来穿衣,枝霜听见动静走了进来,替她打起帐子,伺候她梳洗。
“姑娘醒了?”
沈虞问道:“苏将军和宋将军走了?”
“苏将军凌晨便同宋将军开拔了,姑娘放心,苏将军说姑娘身子弱,不必起来送他,特意命奴婢不用叫姑娘。”
沈虞:“……”
谁说要送他了?
自作多情。
“对了,离开前苏将军还要奴婢亲手交给姑娘一封信,要姑娘一定要亲眼打开看。”
……
沈虞拆开信的空隙,阿槿也收拾好了过来,“他还给你留了信,写了什么?”
“他说有私事交代我,让我等他打仗回来再说。”
阿槿眨了眨眼,“莫非是关于沈家,还是公子?对了,昨夜他是怎么说的,可有为难你?”
她心思单纯,不通男女之事,还以为那日李循听了她的话真当真想开了,自然不会多想。
“没有,”沈虞摇头,“他答应了,不会向陛下揭露沈家。”
“那便好。”阿槿松了口气,给沈虞舀了碗鸡汤递过去。
沈虞喝了汤,却依旧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
第65章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明明是晴朗夏日, 外头烈日炎炎,含章宫中却是一派寒凉彻骨。
茶盏“哗啦”一声被人掀翻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泼了婢女一身。
婢女惶恐地跪倒在地上,拉着上首的青年的袍角不住地哀喊:“郡王饶命, 郡王饶命, 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
“拉出去, 杖毙。”李佑看也未看她一眼, 冷冷道。
侍卫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却还是依照命令将婢女拖了下去。
很快, 婢女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就渐渐销声匿迹。
李佑目光扫在下首跪了一排的幕僚身上,众人额上皆出了汗珠,目光躲闪不知该说什么, 唯有一人神情清正面带隐忧。
李佑面色稍霁,眸中阴骘之色渐退,“陈卿有何妙计?”
“回郡王,”陈乾说道:“如今高将军失去音信已有两旬,岭南的世家豪强素来横行霸道,朝廷的大军一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颍州城虽是总坛,然而却并非我教发源之所,且地势低平极易被攻占, 眼下我军已失陈、吉、永三州, 军情失利, 颍州岌岌可危,为今之计唯有先弃颍州……”
陈乾这话尚未说完众人便混乱了起来,一个幕僚破口大骂:“陈乾小人狼子野心!总坛在教众在, 如今你若弃颍州城,那些追随郡王的教众又该往何处去!你这分明是陷郡王于不义之地!”
“正是,郡王不要听陈乾胡言!当初郡王大婚,那妖女放了一把火后逃之夭夭,宫内禁军紧急关闭城门,只有陈乾放了他的人赵玉出去,到如今赵玉死无对证,焉知不是那妖女与陈乾串通合谋,才使得含章宫走水!”
在众人的叱骂声中,陈乾面不改色,“你们一切都是为了总坛,为了高将军的基业,可曾有人考虑过郡王?”
说至此处,他眼中才闪过一抹愤然,“赵玉追随臣三年,臣坚信他不是细作,更何况他是为了送信给城外的驻军才被朝廷的人暗杀,他的妻儿如今就在颍州城中为他送葬守孝,若赵玉是细作,为何离开之时又不将他的妻儿也带走!”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陈乾叹道:“郡王,人总是要有取舍,当初高将军离开颍州,颍州城三十万大军被他带走二十万,如今朝廷五十万大军压境,咱们自身都难保,更何况是总坛?高将军都不曾为他的颍州城考虑,咱们何苦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更何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只有活下来,来日才有东山再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