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祖父……”
唇瓣轻轻分开,吐出两个并不甚清晰的字节。
李循放下手中的湿帕子,俯过身去听,“虞儿,你说什么?”
“祖父……逸哥哥……别走,别丢下我……”
沈逸。
李循眸子黯了黯。
那张苍白的小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眼角有泪水划过,“不要抛下我,不要这样对我……”
“逸哥哥,逸哥哥,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再怪我了……”
他的字是则翊,他在沈家的名字唤沈逸。
同音不同字,从前他以为是她在唤他,每次念到这个名字,她总是会变得柔情眷恋万千,杏眸中泪光点点。
而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像个傻子一般偷偷愉悦快怀,以为她满心满眼对他皆是依恋爱意。
却不曾想过,那个让她依恋濡慕的男子根本就不是他。
他以为她爱她至深,可是如今仔细想想,她甚至根本就不曾对他说过“爱”之一字。
一切皆是他的以为。
他明明该恨她的欺骗,可是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年幼时除了祖父沈崇从未得到过旁人的偏爱,甚至连生命中那一丝的温暖都如同昙花一现般的消失不见……
他最终还是伸出手,用温暖的大手包裹中那绵软无骨沁凉如水的小手。
夜凉如水,明月洒落一地的白霜。
窗外竹叶瑟瑟,满室微光荡漾。
天明时,沈虞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
手指动了动,隐约察觉到身旁有人,那人握着她的手。
眼波流转,落在俯在她的手边熟睡的男人,她略微有些惊讶。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她刚动了动身子,李循就醒了,看见她终于清醒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垂下眸子掩饰住,再开口时,语气已转淡。
“醒了?”
“这是哪儿?”沈虞觉着似乎这不是当初和阿槿住的客舍,眼睛转了转,警惕道:“阿槿呢?”
“这里是宣威将军府,你昨天夜里发烧,阿槿来找我帮忙。”
李循唤了个婢女进来,将在小火炉上温的汤药端进来,示意她喝下去。
沈虞对他说的话表示怀疑,阿槿会来找他帮忙?
她不想再和李循有过多纠缠,只是发烧而已,烧退了人就没事了,她蹙眉推开李循伸来的手,揭开锦被欲下床去。
大约是起的太急,脚刚刚踩在地上脑中便一片晕眩。
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怎么就不知道听话,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李循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低声斥她。
“我的烧已经退了。”沈虞皱眉,同样不高兴。
李循不由分说将她抱回榻上,“乖乖吃药,别折腾自己了,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吗?别……别让孤为你担心。”
担心?沈虞就略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她昨天说那样的话伤他,他难道不应该生气么,怎么今日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这可不像他的脾气。如今,她倒是愈发看不懂他了。
“你别多想,”李循有些不大自然地道:“你好歹也跟了孤这么久,孤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病死。”
病死?!
“真是难为殿下费心了,我哪里就能病死了呢!”
沈虞给他一句话气得够呛,讥讽道:“若殿下能答应放我离开,我的病只会好得更快。”
“你……”
李循被她噎了一下, “你不必故意激怒孤,孤也绝不会纠缠你,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养好病后你是去是留,孤不会说半个不字。”
“当真?”
“当真。”
如此,沈虞倒松了口气。
不过,什么叫“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怎么觉着李循是话里有话?
还没等她问出来,李循就打断了她的思绪,“昨夜陈州一战,教中一名姓崔的大夫没来得及逃走被我军捉住,他亲口承认颍州的那个李衡,确实是个赝品,三年前高纶将他带回渡善教,由他根据高纶的记忆对遴选的赝品们进行易容,不过后来高纶又带回一人,那人容貌酷似真正的李衡,甚至都不需要他来易容。”
裴佑和哥哥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言行举止都别无二致,若是李循去看,也八成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