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看向李循,又是尴尬又是不知所措,施礼道:“叨扰贵人了,十分抱歉,玉儿她不是有意的。”
李循将小姑娘放下,小姑娘还抱着他的腿不撒手,李循再次蹲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雪腮,耐心道:“要听爹娘的话,知道吗?”
“好吧。”小姑娘撒了手,妇人赶紧攥紧了拉着她要走,小姑娘突然想到一件事,扭头道:“大哥哥,你还没说,能不能带我去看你的娘子呢。”
女孩儿满是期待地望着他,大大的眼睛中尽是天真,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倒映出李循的影子。
李循久久不能回答。
妇人仿佛是看到了李循眼中那掩饰不住的落寞,心中微叹,对女儿招招手。
小姑娘狐疑地凑过去,也不知道妇人在她耳旁说了什么,小姑娘“啊”了一声,倒是不再闹腾了,认真地瞅了眼前的大哥哥几眼,对着李循不太熟练地叉手施了个礼作别,而后听话地跳进了妇人的怀中。
“大哥哥再见!”
直过了好一会儿,待李循反应过来时,眼前那对母女早已走远。
李循又重新买了一份窝丝糖,去了卫王府。
卫王府中如今无人居住,他也没有赐给任何人。
门房见到他过来,见怪不怪,忙将他延请进去。
盈月院中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庭院中芍药绿叶青青,柳枝初绽嫩芽,一派春意盎然。
李循打起帘子,来到里屋,将窝丝糖打开,抬手拈起一块。
他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口中那股甜丝丝的味道依旧连绵不绝。
这半年来,每当他心情悒郁时,便会来这里,在两人曾经同衾过的床上躺一躺,歇一歇,心中的疲惫和难受也就去了大半。
“今日太皇太后将她的两个侄孙女都送进了宫,想给我说媒,”李循枕着自己的手,阖着眼睛自言自语,“可是这两个女子,我都不喜欢。”
“她们生得都没有你好看,也没有你那般落落大方,我一走过去,其中一个,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还有一个,给我沏了碗茶,太皇太后还说她专门学过煎茶,可是那茶的味道我闻着便不惯,我不喜欢喝旁人沏的茶……”
他转了个身,将整个头都埋入大红鸳鸯纹的锦被里,只觉心力交瘁。
锦被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在鼻端萦绕着,宛若她尚在人世,只是刚离去不久。
他让禁军在陵江中搜寻了整整半年,她的尸骨便如大海捞针般一无所获。
他不愿接受,找不到尸骨,他就不信她已死去,东宫与卫王府中她的寝室,他都日日命人打扫,四处搜寻她可能的下落踪迹。
结果自然是寻不到的。
尸骨没有,踪迹,也没有。
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李循翻了个身,艰难地呼吸着,一双凤眼直直地望着头顶的承尘,绝望且茫然。
其实他早就该明白,只是一直不肯承认。
八个月的时间,两百多个日日夜夜,足够多的时间令他接受,令他想明白——
他心底的那个人,早已不复存在。
*
大明宫。
太子的车架停在皇后的含凉殿门前。
“母后。”
进殿时发现殿中还坐着一名女子,自她进来便不停地打量。
这女子便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之一,名唤苏云禾,太皇太后想要自己的娘家人做太子妃,固然有一定的私心,不过苏家的这两姐妹也确实出挑,尤其是苏云禾,端庄娴雅又生得貌美,若是以往王氏是不愿管这些事的,只是东宫的太子妃之位如今空悬快有一年了,太子倒是不急,可捱不住太皇太后和仁兴帝急。
两人催得紧,王氏头顶上两座大山,不得不答应帮太皇太后撮合苏云禾和李循。
而苏云禾打第一眼见到李循便倾倒在这个男人身上,李循对她越冷漠,她便越是不能自.拔。
只可惜不管她怎样努力,都不能叫李循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分。
李循例行定省完毕,就起身告退,他从前便不苟言笑,如今愈发话少,整个人都深沉了许多。
王氏打量道:“太子面色似乎不太好,不如多坐一会儿,听你父皇说你这些时日时常劳形案牍,这样下去身子是吃不消的。”
自沈虞过世后,李循便一心扑在朝堂之上,东宫中事务多如山积,他几乎不眠不休。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令他短暂地忘记她已不再人世的事实。
李循将手腕处刚刚包扎过的伤口背过去,淡声婉拒:“多谢母后,不过儿臣尚有要事,便不打扰了,母后万安。”
苏云禾看着李循大步而离的背影,满目失落,“皇后娘娘,云禾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惹殿下不高兴了?”
王氏安抚道:“好孩子,你莫多想,殿下脾气素来如此。”
苏云禾不死心,她不像她的堂妹苏云念,那姑娘见着太子殿下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双腿打颤,可她却是真心爱慕殿下,希望能够嫁给他。
哪怕只是做个太子良娣,只要太子殿下能多看她一眼,她也甘愿。
李循路过御花园时,苏云念正抄小路从里头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
“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