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贡冲阵的时候,后方的郭默看得非常清楚。
他仔细问了几遍此前被击散的溃兵,问清正是这人杀了老田。
于是,他将金鼓交给了军副,然后带着自己的百人扈兵顺着各阵之间的细缝冲了过去。
在路上,有些豹韬军吏士认出了郭默,纷纷高呼。
这实际上使得郭默偷袭的战术化为破影,于是郭默索性大大方方的举着铁矛,在万众瞩目中奔行。
而那边,郭贡手里的双刃短斧已经砍破了斧口,他换上了扈兵携带的铁矛,一声怒吼,连刺数人。
果然,当他们撤回本阵的时候,谷门上,一众汉室公卿鸦雀无声,要不是他们都坐在步辇、胡床上,甚至都要出丑。
是呀,真的太可怜了,一日内被自家大帅卖了两次。
在无数公卿袍泽的眼里,为了苟活而向敌军弃械投降,这当然是一件屈辱的事情,可是谁让你们不开城门?
翌日,天光破晓。
但又如何?杀的就是悍将!
于是他也带着自己的铁甲兵杀了过来。
今日真是郭默的好日子呀!
有些人走着走着,突然嚎啕大哭。
说完,他就下令让自己所属京畿兵向着下方的汉兵抛射箭矢。
他对自己外甥王宪感叹:
本来三千汉军就是布置的锋矢阵,北面厚,南面薄。
就在朱儁左右为难的时候,城下的溃军也看到了他们的大帅,于是各色乡音纷纷喊着:
这个时候,原先郭默布置在这条线上的突骑算是开工了。本来他们是要防备和牵制京都内的敌军出城支援汉兵。
没人会自缚手脚和你玩什么君子的游戏,那已经是前古时代的落后玩意了。
但没有人应承他们。
下方哀嚎遍野,完全不相信自家袍泽会将箭矢对准自己,死不瞑目。
人群中,郭默也在呲着牙花,他自认为治军很严了,但和朱儁一比,自己真的是差了远了。
其实朱儁也沉默了,他也不敢开门。
但已经来不及了,西北面掀起了一道巨大的烟尘,并向着他们急速卷来。
为何会有这等具装甲骑?又为何这具装甲骑是属于泰山军一方的?
这个时候他们将目光看向了朱儁,但令人疑惑的是,刚刚还担忧子弟兵生死的朱儁,这会却沉默了。
但下面的这些人可都是他朱儁的旧部啊!是与他在崤函有生死之情的子弟啊!
他们也正是在自己的命令下出城作战的,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吗?
此刻,各营吏士纷纷散开了编制,开始捕拿俘口。
今日,无战事。
“大帅,我是京畿人,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
很遗憾,泰山军只能救附近的人,对于已经冲进跑马道后面的汉军,爱莫能助。
但这就是真实的战场,一切都为了最后一个结果,那就是赢。
没有人能站在冲击的战马前,更不用说这战马还浑身包裹着马铠。
他们至今还不相信,城上的会射杀自己的袍泽。
于是,在场的人都懂了。
郭贡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西北方,陡然,他脸色大变,随后用最大的声量呼喊:
太血腥了,太残暴了。
泰山军在有了足够的战场空间后,开始将各部转移,分别移动到了对应的防线,终于对京都完成了完整的包围。
一旦明白这种可能,这些劫后余生的汉兵竟然莫名其妙对泰山军有了某种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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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下王宪气得一脚踢开了石子,垮着脸去交代俘口的事情了。
一开始只有最外围的汉兵半信半疑的投降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变故发生了。
是敌是友,真的是变化无常。
而此时城楼上,看到汉军大面积投降时,公卿们坐不住了,纷纷让朱儁下令对城下汉军进行射杀。
一场黑暗与光明的交结在这里默默隐喻着。
王宪说完这话,郭默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就听自己舅舅骂道:
“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冲那么猛吗?你要是死在这里,我怎么和妈交代?今日你也出了风头了,后面战事你就留在营内洗马吧。”
……
这个时候,具装甲骑反倒无用了。
他们不需要绳索,自己排着队随着泰山军撤离了谷门外,他们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敢看城下那些死不瞑目的袍泽。
原先紧闭着的长乐观忽然打开了壁门,然后一个白衣白袍的将佐举着印绶符节跪在了壁门口。
这一次,俘虏非常老实,一点抵触都没有。
所以当北面开始溃退的时候,这个雪球的滚动直接加速起来,没一会,全线开始崩溃。
……
“结阵!”
而一直有不夜城之称的天上京都,这一夜却黯淡无光,彷佛这一刻,光与暗发生了转移。
他双手扒着城垛,看着子弟们的哀嚎,终于松动。
但显然,校尉是高看了那些汉兵了。
……
一声轰然的撞击,接着是片刻的混乱和哀嚎,最后烟尘再起,等这烟尘再落幕的时候,地上只留下数百具残碎的尸体。
他们更心惊的是,如果刚刚他们跑得再快一点,那被射死的会不会就有他们。
如是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将朱儁的心喊得越发乱了。
于是,一场奇怪的场面出现在了谷门城下。
而战场上,数千具尸体就这样堆积在道野上,只有少部分的泰山军民夫在为他们收尸。
但很快越来越多的汉军吏士们发现,泰山军竟然说到做到。
他们这些人之前也是有着武功的善战之士,但这一刻他们非常卑微。
混乱的溃兵中,百人具装甲骑反卷着这些人去冲击后方的阵线。
三月二十二日这一战,随着泰山军拿下洛北的最后一座壁垒,长乐观,终于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