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姓范,名增,九江郡居鄛县人,家有老妻熊氏,产三子一女,长子棵,于乡下务农,产二子,长子友,今年十五岁……”
范增越听,脸色越白,到最后忍不住全身颤抖。
“以血脉亲人,胁迫于人,岂君子之所为!”
“老先生包藏祸心,潜来咸阳,阴谋叛乱,欲引天下之民重回战乱之中,莫非就是仁人君子之所为?”
赵郢冷哼一声。
“尔等巧言令色,明明是为了一己之私利,置天下生民于不顾,却打着偏偏要打着为天下声张正义的旗号,简直是可耻!”
说完,赵郢往车厢上一靠,乜斜着眼睛,看着脸色涨红的范增,淡淡道。
“孤身为皇长孙,自有君子之行,遇君子,自会彬彬有礼,如磋如磨,但遇到小人,也决不吝啬以牙还牙,迎头痛击。”
说到这里,他语气越发冷淡。
“孤从不强人所难,你若愿意,投效于孤,为孤奔走效力,孤性情宽宏,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若是准备一条路走到黑,孤也绝不勉强,我大秦财政虽然窘迫,但尚有义庄,当可为先生三族收尸——先生也算是与孤有旧,若有意愿,孤可许你三代同穴……”
范增胡须抖动,颓然而坐。
他自然不吝啬一死,但他真的没有勇气,看着儿子,孙子,因为自己,而一一死在自己面前。
看到范增的反应,赵郢嘴角不由微微上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知道,事情成了。
他并不在乎,范增内心怎么想,也不在乎,他内心到底情不情愿,只要能为自己做事,那就足够了,若是不能为自己做事,那杀也就杀了。
穿越越久,他越意识到,所谓人才,其实真的没那么玄乎。
惊,不过是黑冰台一寻常校尉,到了自己手下,让他奔赴会稽,负责盯着项氏叔侄,他借助香料生意,顺势把情报组织,铺设到整个江南。
虔,不过是自己随手从市场上捞来的一个落魄行商,如今在岭南风生水起。成了整个大秦,替自己管理着大秦最庞大的香料队伍,手底下每日经过的财货,都是一个惊天的数字。
自己的两个随从小厮,只是勉强识得几个字。骚在河东,经营石炭生意,照样做得风生水起,默在咸阳,无论是印刷作坊,琉璃作坊,亦或是现在的火药作坊,每一件,都做得尽心尽责,从无缺漏。
刘邦崛起,沛县寻常小吏,街头混混,贩夫走卒,乃至操刀卖肉之屠夫,也能跟着拜将封侯,治理一国之政。
只要肯用心做事,你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上,他就有那个位置的能力!
这范增,固然史书留名,才堪一用,但大秦若能不倒,天下不多一个范增,也不少一个范增。
“如此,你就在府上住下,先做我身边一个书吏吧。”
范增有些艰涩地拱手行礼。
“诺——”
……
赵郢带着范增,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黑了下来。没谁会在意,皇长孙身边忽然多了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毕竟,堂堂的皇长孙,身边多几个下人,算得了什么大事?
虽然是胁迫来的,但赵郢也没什么轻慢的意思,亲自吩咐府上的管事,让人给范增准备了一间客房,并吩咐后厨管事,给范增多准备了一些酒菜送过去。
大家这才意识到,跟着皇长孙殿下回来的这个不起眼的胖老头,恐怕不简单。
言辞间,不觉便有了几分尊重。
赵郢没再去管范增,晚饭的时候,他特意让人叫来了所有的妻妾,大家一起吃了顿晚饭,等晚饭结束的时候,他这才告诉了大家,明日即将启程前往江南的事。
果然,这个消息一出,所有人一片哗然。
小妹赵希,更是爬到他的腿上,奶声奶气地问。
“大锅,什么是江南……”
只有芈姬,听闻赵郢此次要去楚地,眼底多了一层缅怀的神色。等众人散去,拉着赵郢的手,叮嘱道。
“此去,若经过郢都,或可替我,为你外翁外婆敬一炷香……”
对于这个要求,赵郢自然不会推脱,当即点头答应。
回到后院,发现王南还在等着自己,不由笑着上前拥着她已经有些显怀的腰身,笑着打趣。
“怎么,舍不得你家夫君我出去啊……”
王南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爱去哪,去哪,谁稀罕啊——”
说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走到一旁的床榻边缘坐下。
“你这次出去,恐怕需要不少时日,身边不能少了照顾的人,我和姝儿妹妹,虞姬妹妹都已经有了身孕,怕是不能随你出行,月姬妹妹和云朵妹妹她们,又都出身自草原,语言礼节多有不通,恐怕也不宜随行,我看那位阿女姑娘,性子单纯温顺,又有一身好武艺,或可跟在你的身边,随行伺候……”
赵郢:……
一脸正色地摆了摆手。
“南儿妹妹,休要胡说,我这次出去,是要代大父巡游天下,一方面要清除六国余孽,整顿地方,另一方面,还要肃清吏治,安抚民心,又不是游山玩水,带什么女人?我又不是什么贪好色之徒,离了女人就走不动路……”
王南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
“你这还不够贪好色嘛,你看看如今,家里已经多了多少姐妹……”
赵郢有些心虚地嘿嘿一笑。
凑到桌前,一口吹灭了蜡烛,顺势揽住王南的香肩,就要往床铺上倒。结果,被王南没好气地给轰了出去。
“宫里女官说了,生产前,不准你轻举妄动……”
声音说到最后,已经细若蚊蝇。
赵郢:……
这都是什么蒙古大夫啊!
可任凭他怎么解释,也没用,最后,只能讪讪地避开已经有了身孕的这三位,随便找了一个房间,推门而入。
我就是单纯地想睡个觉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
漠北草原。
冒顿单于也有些暴躁,连续的厮杀,他已经很久没能睡一个好觉了,身后的屠余大军,简直如跗骨之疽,怎么甩也甩不掉,经常头刚碰到枕头,眼睛还没合上呢,外面的厮杀声又起来了。
长时间的紧张作战,让他胡子拉碴,两眼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分外的狼狈。
“大秦那边的援军,现在到了哪里!”
冒顿强打精神,扶着几案上一张简陋的草原地图,看向同样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左谷蠡王。
左谷蠡王声音都有些嘶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