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程月娇挨罚的根源,还在冯老太太的身上。正因老太太对二房不满,才会将那些挑唆听在心里,再付诸于行动。
如今,这根源已然断了,至少在今日,程月娇是用不着再去挨罚了。
“姑娘可是拍着了风?冷不冷?”
那声音很轻,唯她自己可闻。
她知道,她逃过了一劫。
虽然她当时浑身僵冷,连呼吸都难以维系,更遑论出声说话了,但那姓卫的却似是看出且料定了她会听话,亦会竭尽所能挽回一切,于是飘然而去。
纵使对方有这样的能力,但却并不曾如此做,缘由是——
采莲向她面上觑了两眼,渐渐地便也收了笑,小心地随侍在侧,往前走出几步后,到底没忍住,轻声地道:
“那风地里还是挺冷的,姑娘方才该把斗篷穿出来,也怪婢子,没先回去拿一趟。”
这话真真粗鄙。
程元娘便又有些恍惚了起来,疑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恶梦,然而,膝盖与手肘处传来的隐痛,却又在时刻提醒着她:
她没做梦。
她借祖母之手加诸于程月娇身上的伤,此刻,一无遗漏地反还于自身。
程元娘心里突地一跳,一股莫名而来的寒意瞬间直透骨髓。
那名唤卫姝的女子约她在玲珑阁见面,以威势、以武力、以绝对且难以撼动的强大,当面威胁了她,甚而还挑明了若她不听话,那么她的“余生都只能在榻上吃喝拉撒”。
而程元娘还必须接受这样的体面,因为除此之外的后果,绝非她能够承受。
“不必这么着忙的,还早着呢。”程元娘掸了掸裙角,徐步迎了上去,语声一如往常般舒缓。
她只是回屋拿书去的,如何知晓锦绣堂的情形?
她一脸地自责,抬头看着主子。
浓烈、切近,离她不过咫尺之距。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是后知后觉地明白,她方才面对的是什么。
空无一人的水阁,只有冷风拂过光秃秃的石凳,又自她的裙裾间穿越,不留半点痕迹。
“好自为之。”
这是程元娘在察觉到那股微风之前听到的最后一语。
可粗鄙之下,是令人胆寒的恐怖。
此刻,采莲手中便捧着个软罗包袱,里面是厚厚的一摞书,分量颇为不轻,她的额角已然见了汗。
如今她已知晓,那是她此前种种的代价。
那姓卫的言语间颇有深意,她这一路上都在反复地思忖、揣摩,隐隐觉出了一件事:
“无妨。”程元娘简短地道,旋即抿住了嘴唇。
程元娘却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两眼笔直地望着前头,沉默地提步前行,并不发一语。
采莲早便察觉到了主子的不对,此时见元娘面色惨白,以为她是方才冻着了,不由得有些发急,同时心下又觉着古怪。
程元娘素来安静,就和外头那些求学的士子一般,只爱个读书写字,可现在却像是丢了魂似地,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她并不敢往深里问,只就着自己能说的去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