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闻交叠起双腿,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边把杯里的酒往唇边送: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惊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像的人。
宋含章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他从看清那人模样开始,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脸上。
对方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他旁边,离得近了,细看之下宋含章才发现他和淳乐水并不像简闻说的那么像。
但他仍然有些不舍得移开眼。
青年将酒杯递至宋含章眼前,他垂眸看着,却没有伸手去接。
淳乐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淳乐水,让他给自己倒酒,依他的性子,他能直接把酒倒在宋含章头上。
简闻说:从淳乐水死了后,你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你要是实在忘不掉他,你不如找个替身
简闻,你不要太过分。宋含章的眸色又凉又沉,像一块沉入漆黑湖底永远也化不开的寒冰,带着锋利的尖刺。
简闻被他这目光望着一顿。
他把手上的酒杯放在桌上,杯底落于桌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隔着落地窗仍然能看到包厢外热火朝天的景象,但这间包厢在宋含章出声的那一瞬间就仿佛降到了零下,连空气都挂满了冰霜。
简闻对宋含章旁边的人道:你先出去。
那个和淳乐水有着几分相像的人从包厢里离开,宋含章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一直移动到门口。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被闭合的大门阻拦,宋含章都没有收回视线。
他好像是在看门,又好像是在看刚才出门的人,又好像是在从对方的身影中寻找一丁点的慰藉。
简闻说:你看,你能在他身上看到淳乐水的影子,你连目光都舍不得移开,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和他试一试,把你对淳乐水感情寄托在活着的人身上?他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亲吻、拥抱、笑容、温暖的体温,这些是你望着淳乐水的墓碑能感受到的吗?你需要新的生活,含章,你需要有人带着你从过去走出来。
不需要。
简闻把酒杯塞进他手里:你需要。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忘不了他,我也没忘记一下子就忘记他,不然我干嘛给你找和淳乐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不是?我也是担心你,许叔、徐姨我们都担心你。
宋含章把酒杯推到桌上,他站起来:如果你今天就是想给我说这个,那我已经知道了。
简闻拽住他:含章淳乐水已经死了,你难道就打算这样永远沉浸在过去吗?天天把办公室当家,靠工作来麻痹自己;如果没人盯着你吃药,你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现在还有许叔和徐姨关心你照顾你,但你有替他们考虑吗,你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是想让他们在接连送走外公和淳乐水后,又提心吊胆地担心你?
宋含章沉默着,过了许久才道:放手。
含章
简闻。宋含章冷声,你要是很闲你理理你和简岛的关系,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什么叫和我无关,宋含章,要是你不是宋含章我他妈会替你操这些心?!简闻被他的话激怒,我他妈是在关心你,你反过来戳我伤疤?!
关心我就是一遍一遍提醒我淳乐水死了是吗?宋含章冷冷扫他一眼,语气尚且平静,这种事情我比谁都清楚,我不需要你来提醒。
你他吗也知道淳乐水死了啊?!简闻伸手去解他腕间的表带,宋含章按住他不让他动作,饶是宋含章也被简闻激起了几分火气。
直到哗啦一声巨响,价值五位数的红酒在地上炸开,简闻一手捏着宋含章的腕表,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腕间的伤口怼到宋含章眼皮底下,怒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死了?!死了就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是你宋含章还活着呢,可你还活着吗?!
简闻双眼赤红,显然是情绪也到了一个临界点,他仗着自己常年打泰拳搏斗经验丰富,把宋含章压在墙边让他无法动弹。
扭打中两人的头发都有些散乱,简闻看着宋含章腕间虽然已经愈合但是极长的伤疤,抬眼和他对视:我看你早就跟着淳乐水一起死了吧?
简闻。宋含章冷眼看着自己腕间的疤痕,眼中毫无波动,对简闻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就像简闻说的,他活着但或许他早就和淳乐水一起死了,现在的宋含章不过是一具躯壳。
他推开简闻,若无其事地抢回腕表扣上,他拉开门,安静的包厢内霎时喧闹起来,震耳的音乐中,简闻听到他不带有一丝情绪的声音:你最好明白朋友的界限在哪里。
他大步离去,厚重的包厢门悄无声息地合拢,包厢里只剩下简闻一个人。
他胸腔剧烈起伏着,几步踏回茶几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降火。
喝完之后他猛地把酒杯往地上一掷,怒道:你他吗以为我想管你了!
宋含章从酒吧里出来,司机等在路边,他上车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司机也没有问,直接把他送到了公司楼下。
此时已是深夜,宋氏大楼一片漆黑。
落地窗外的广告牌灯光落在办公室里,照亮了窗边一排排整齐的工位,皮鞋地步击打地板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宋含章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他单手扯开领带,推开了办公室紧闭的大门。
随手将衣服丢在沙发上,他进入里间。
宋含章平静地摘下刚才被简闻抢夺的腕表丢在床上,手腕上的伤口又细又长,长着一圈淡色的增生,微微凸起,看着触目惊心。
但他连目光都未多伤口上停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浴袍进了浴室。
简单地冲了个澡,宋含章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端着酒坐到沙发上开始处理工作。
这三年时间宋含章几乎住进了公司,他没日没夜地工作,领着宋氏在宋时清打下的基础上又往上冲了一波,原本那些对他还有些微词的董事,在此之后再也没有话说。
但宋含章并不满足与此,当他权利越来越大,他可以做的事情反而越来越少,他只用管理好自己的团队把落地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行。于是他开始对集团蛀牙下手,毫不手软地砍掉了集团许多半死不活一直在烧钱又看不到利益的项目和子公司,因为独断专横,引起了许多董事的不满,因为他的行为触及到了这些人的利益。
他们开始针对宋含章,宋含章便不断地把这些挑事的高层从位置上拉下去,他手段比宋时清在时更加野蛮,吞掉了多数股东,几乎把宋氏变成了他的一言堂。
他不停地给自己找事情做,从集团内部的斗争,到集团外部的拓展,只有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起来,沉浸在工作中,他才不会去想淳乐水。
宋含章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挺好的,他心态平稳既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哭天喊地,宋氏也蒸蒸日上,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对劲?
他不太能理解。
他把处理完的工作丢在书桌上,拉开抽屉,按照医嘱清点出一堆药片,就着杯子里的酒一粒一粒地吞下去后从书桌前离开。
办公楼对面的广告牌依旧醒目,亮眼的冷光投影在书桌上,随着灯光的变化,缓缓蔓延至桌边的相框上。
上面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宋时清和淳乐水笑容晏晏,只有宋含章的脸被红笔叉掉。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有点卡文今天,怕赶不上,急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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