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力控制力柔韧性都让人侧目。
他当时表演完楚林无意间和他对视上,小朋友的眼睛里只有满足一种情绪,他享受舞台享受舞蹈,名次和观众或许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所以他才能跳得那么美。
后来在申舞里遇到,被对方主动搭讪,虽然淳乐水仍然没有放弃舞蹈,但楚林再也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对舞台的向往表情。
就好像舞蹈已经从他生活里退场了一样。
但现在,好像几年前那个一舞惊四座的淳乐水又回来了。
而楚林自然而然也被他激起了斗志,以及好似产生了一种被猛兽紧咬不放的危机感。
小淳,楚林认真看着淳乐水,你也让我非常紧张。
淳乐水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深意:师哥,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平常心,紧张这种情绪太容易影响发挥了。
我是说,是你让我感到紧张。前面的人已经陆续上台,只剩下楚林和淳乐水在等待,楚林第一次用这么正式严肃的神态对淳乐水说话,因为我害怕会输给你。
淳乐水微愣。
楚林准备上台,他转头对淳乐水道:小淳,我很想要这个角色所以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你也要尽情享受你所喜欢的舞台,我们一起加油。
说完轻揉淳乐水头顶,脚步轻盈地踏上舞台,淳乐水看着楚林背对着舞台摆好姿势,于音乐声中开始了他的复试表演。
姜不厌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轻放在身前,认真观看楚林的表演。
身边的舞剧的另外一位编导凑过来:你觉得楚林怎么样?
很好。姜不厌说。
他们给到舞者们的这段复试音乐,其实是山鬼舞剧里的一小截音乐选段,从前面的灵巧活泼到结尾的激昂,情绪递进,在编舞上并不会很难。
楚林明显是擅长编舞且把这段音乐情绪吃透了,而且和初试时的表现相比,显然更好。
不过我还是想看看最后这个人。姜不厌屈指点了点腿上的名单。
我也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捡了块宝。
姜不厌勾唇笑了笑,没再说话,楚林的这个表演在场的老师都给了他比较高的评价,如果淳乐水表现不如意,那么山鬼这个角色必然就是楚林的,他也没有异议,不过嘛
他将手肘架在身旁的扶手上,两根手指撑在脸侧望向前往方。
他还是对淳乐水抱有期待。
舞台上光线很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影造型。
古典舞看着软,但其实劲很寸,要干脆要有猛收突发的爆发力,包括对于身体各个部位的控制,比如腰、腿、臀、头相互错位又相互配合,以弯曲、旋钮等动作来体现古典舞的曲线美。*
舞台上淳乐水的造型层次分明且立体感强,是好看的,但这点几乎所有舞者都能完成,所以并没有让场下的面试老师们有太大反应,包括姜不厌。
直到光束落在他身上,他像树一样,无声地一点一点舒展开枝叶,然后踩进音乐,用身体语言抓住节奏规律,动作轻巧曼妙,情绪蓬勃饱满。
古典舞在奇妙的地方就在于精巧的身体语言,舞姿带着抑扬顿挫、跌宕起伏的语式结构*,有的舞者跳舞就是在跳舞,而有的舞者跳舞是在讲故事。
淳乐水就是后者,他的感染力不在于表现自己有多美跳得有多好,而在于他彻底和舞蹈融为一体,只会让观众把注意力放在舞蹈本身,被他所传达出来的情绪带着走。
楚林结束表演后并没有离开,他在舞台另一侧站着,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蒹葭杯现场,他只是路过少年组比赛场馆时无意往舞台上扫了一眼,就迈不动步子。
淳乐水的舞台,真的很耀眼。
他很快结束了表演,剧场里静了静,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连带着藏在舞台边的楚林也不由自主地拍起手。
淳乐水退场时才注意到阴影里的楚林,小步快跑过去,身上材质轻薄的表演服被吹吹得向后飘荡,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青年紧韧漂亮的肌肉曲线。
他跑过去第一反应就是张开双臂把楚林抱住,淳乐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跳舞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甚至于他觉得自己才刚站上去舞蹈就结束了,他的记忆断点在等待在舞台上的那一刻。
但在结束的那一瞬间,淳乐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那种久违的舞台体验,某种激烈的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眼眶发热,甚至有点想哭。
他抱着楚林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喘着气平复着身体。
楚林也没有说话,环抱着他的腰,动作轻缓地帮淳乐水顺着背。
剧场里的掌声已经停了下来,前排老师依次退场,后排观众席上坐着的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带头鼓掌的简闻放下手,对全场唯一一个没有拍手的宋含章道:看不出来,你家淳乐水
简闻酝酿了半天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词穷地啧了声,只能干巴巴来一句:跳得这么好。
说完他见宋含章撑着扶手捂着嘴不吭声,难得替淳乐水抱不平:你那是什么表情,就算你再讨厌他也不能否认人淳乐水就是跳得好吧?
宋含章冷冷扫他一眼:就你话多。
说完他率先起身,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甩了甩右手,掌心印着几道弯弯的指甲痕迹,是他刚才极力扼住自己想要跟着一起鼓掌的冲动而攥拳不小心掐出来的。
宋含章当然知道淳乐水跳舞好看,从他偶然撞见对方在舞蹈室里训练他就知道了,但和日常的排练不同,舞台上的淳乐水简直让人无法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那几分钟的时间,宋含章完成沉浸到了淳乐水的世界里,被他的舞姿吸引。
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承认这件事!
饶是如此,他还是转头往舞台的方向看了眼。
此时舞台上空无一人,但他仿佛还能看见淳乐水在跳舞,已经张开双臂迫不及待地奔下舞台。
宋含章烦躁地把头转回去,一脸菜色像吃了什么馊掉的剩饭一样。
总之脸色不是太好看。
出了表演厅,宋含章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等着,简闻在旁边给导演打完电话后对他说:导演那边在和团队主创开会敲定最终演员,还得等会儿,那要不,我们就去找找楚林?
项目投资,公司有专门的员工去做风险评估、可行性以及回报等相关分析,就算和项目负责人见面也只需要约个地点定个包厢就行了,根本用不着他们一趟一趟往剧院跑来看人家的选角面试。
简闻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宋含章也懒得拆穿他:这次不送花了?
被他一提醒,简闻才发现自己把这事给忘了,他想了想:算了,送花等回头问问姜不厌定角后再说。
那你自己去吧。
简闻:你不跟我一起?
你追人,我跟你一起我有病吗?宋含章就无语,赶紧滚。
行吧,那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宋含章嗯了声,往另一个方向打算先去趟洗手间。
这个剧院上下一共有三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他们面试的这个表演厅在二楼,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就是隐蔽的洗手间,要不是头顶的指示牌,很难让人发现。
这是申城有些历史的剧院,虽然翻新过,但整体装修还是有些老派,保留了三四十年代旧申城的华丽繁盛。
包括洗手间的装修也是带着那个时候的怀旧味道,花纹繁复的瓷砖墙上嵌着排排壁灯,暖黄灯光映照着悬在盥洗台上的镜面,照着踏入镜中的人。
宋含章穿过整理仪容的外间,推开了里面的门。
盥洗池前水声哗哗响着。
淳乐水刚把手从自动感应机下收回来,湿了水的手心相互揉搓了两下便满手泡沫,他听到脚步声随意抬眼往镜中望了一眼,停住目光,手上搓洗的动作也越来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