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在事后笑过这道工序繁冗的痴心,这么大的人了,还傻兮兮的翻着古籍学风雅。
可原来,
痴的,傻的,
不仅仅是我一人。
翡翠冰凉的点在唇上,浸透屋室里的光线,流转出梦幻般的剔透冷光。
没有网络信号的世界,就像隔绝了一切喧嚣烦扰,只剩下自己,和满腔情浓。
隔壁又在调试拍摄时需要的香氛,香雾浓烈隔着房间都能从门窗缝隙间丝丝缕缕地钻进来,纠缠上陷在枕被间的人。
剧组聘请的调香师品味独特,调试出来的香气从来没有重复过,可渝辞就是从今日的香味里闻出了那么一点熟稔。
让她想起鞮红身上那相似的气息。
绽放到中后期的伯爵夫人,玫瑰的清甜将散未散,无端压来一阵烟火缭绕的苦意,生出满腔酸衷。
与世隔绝的地下影棚桃源依旧,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
以鞮红为主角的热搜一经问世就连蹦十级直摘头魁,所有人以为她自x品疑云后又有什么新话题炒作,点进去一看却傻了眼。
听说过童。养。媳,没听过童。养。妓,什么玩意?
听说就是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就抱到家里养着,等长到少女时期就开始和男主人那什么
哇靠这么刺激?
好恶心啊,鞮红不是一直号称是世家千金吗,居然是这种啊?
还一天天谁都看不起的嘴脸,原来早就被老男人玩烂了
她在床上也叫爸爸吗?
也不仅仅是被封常衢玩吧,这种童。妓一般也会各种应酬时候带去的,你懂的
一路上避无可避的流言蜚语听得小嫒浑身血往大脑冲,她涨红一张脸推开了容熙的办公室大门。
您,您好,请问您是容熙吗?小谈曾经给我过您的联系方式。哦我来是想请问您,现在有没有能联系到渝辞的办法!急急忙忙说完来意的小嫒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
哦,对不起,我是
小嫒。容熙从文件中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精致的笑,鞮红的前任生活助理。
啊,是。小嫒下意识想反驳,却回想起自己刚刚接到的调职令,默默低下头应了。
容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边职位都满员了。
不不不,我想找渝辞姐不是要应聘。小嫒急得不行,上前两步扒住容熙的办公桌,我,我是想联系上渝辞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见容熙依然自顾自的做着手头的工作,小嫒又着急忙慌补充道:您不用担心,我,我之前在《鱼玄机》拍摄的时候就已经认识渝辞姐了,她也认识我的!
容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甩出一个问题:请问你找渝辞有什么事呢?
这球打得小嫒猝不及防,她当然是有私心的,鞮红现在生死未卜,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打了无数电话都联系不上,只能去求邬澔找人,寝食难安了三天三夜,等来的是一纸调职令。
网上舆论铺天盖地,谣言愈演愈烈,她只是一个刚出象牙塔没多久的实习生,不知道这股浪潮下究竟藏着几块暗礁,看不清深不见底的漩涡下操纵着的究竟是谁的手。
她只能找人,求人,吃了不少闭门羹,挨了无数风凉话,最终没办法只得跑来渝辞工作室,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个鞮红的挚友身上。
可惜,她唯二能说上话的两个人此时都在剧组里与世隔绝,所有事情都偏偏凑上了个偶然。
容熙问她什么事,她又如何能据实相告?
有人要毁了鞮红,自出道以来所有的名声一夕之间化为乌有,她知道鞮红有多好,才不能容忍别人践踏一个至为良善的人。
可她也知道鞮红现在就像个烫手山芋,人人都在撇清关系,有利益纠葛的甚至不惜踩上几脚好让自己飞得更高,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她不是不信渝辞的人品,只怕渝辞如果答应帮助鞮红,风险难当,怕也会惹上一身腥。
她知道渝辞走的多艰难,但是也不愿看到鞮红受此侮辱,壮着胆子来找容熙,终于还是被人问住,有口难言。
容熙报以一笑,继续检阅合同,不再抬头。
午后的阳光自百叶窗缝隙中泄入,照在小嫒充血的面颊上烫得惊人。
她没有办法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能帮她。
我想请渝辞姐帮助鞮红。
容熙停了笔。
小嫒捏紧拳头,目光坚定: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请您相信我,鞮红姐是被人冤枉的,我想请你们帮帮她,造?谣诽?谤是犯法的,伪造公文是要付刑事责任的!如果您愿意帮我们起诉,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我相信不会影响到渝辞姐的事业!
容熙顿着没有说话,小嫒等到手心的汗都濡湿了办公桌,她紧紧盯着容熙的眉宇,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努力收到眼中。当她看到她凌厉的眉锋微微挑起,想着许是转机来了,正欲高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小嫒一愣,容熙在合同上落下署名,接着看下一份:二十一分钟,你的时间用完了。
小嫒急了:不是,什么时间?容熙姐,我是想请您
容熙的声音和缓无波,听上去没有多少个人情绪,可是只有与她对话的人才能清晰感知到泡在温泉水里的不耐与轻蔑:如果你不是鞮红的前助理,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会有。
不是的容熙姐,算我求您,能不能,您能不能让我联系上渝辞姐,让渝辞姐自己决定好吗?
我是渝辞的经纪人,容熙一字一顿,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小嫒急得快冒出火来:可是鞮红姐,鞮红姐是渝辞姐的朋友啊鞮红出了这样的事,她笃定渝辞不会不管,渝辞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鞮红?容熙笑了,自言自语似的,喷出点薄薄的气音来,鞮红现在算什么东西。
当头一棒,敲得小嫒愕立当场。
自从跟着鞮红之后,这样的眼神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但她不会忘记。
容熙的眼睛,仿佛看着一个最廉价的、摆在货摊上都嫌煞风景的垃圾。
在他们眼里,每个人的价值都可以用金钱地位来衡量,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哪怕对谁都看似有礼有节,揭开那层一戳即破的伪装,冲天的腥臭溢散而出,连累得那一身华服名表都落了俗。
你凭什么这么说?
容熙抬头挑眉:你在和我说话?
这里就你和我两个人,不和你说和鬼说?!
她粗着声音用自以为最冷的语调说着平生没有说过的话,一双眼睛瞪出看似凶戾,可难以掩饰的粗?喘,藏在衣服中颤抖的手臂早已出卖了她。
可是尽管很怕,有些话她憋了太久,不得不吐。
渝辞姐姐最辛苦的那几年,都是她自己熬着的。那时候你在哪?渝辞姐姐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都是鞮红姐陪着的。那时候你又在哪?如果你是一路陪着渝辞姐走过来的,或者哪怕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过她一把,我都不会这样和你说话,可是你干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