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这个东西,是绝大多数人奋斗的目标,可是对她而言,这是出生时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她从来没有因为钱的问题出现过任何与窘迫相关的情形。
在公共场合里问家长要钱的感受,她并不想经历。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怎么会关机
看着自动结束的通话界面,鞮红更加烦躁,哥哥生意忙,但这么多年来电话打过去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关机的情况。
对家人的那只手机从来都是电池满格的。
鞮红发了会儿呆,又打电话给父亲。
果然也是意料之中的关机。
鞮红越想越不对劲,催促司机快点开回家,家里至少还有些现金能应应急。其实只要她一开口,档期肯定是留的住的。
酒店也不缺她这点租金,只是鞮红大小姐从来做不出赊账的事。真金白银交到人家手里了,她才能继续高昂着头。
无心留意车窗外倒退的风景,鞮红拿着手机不停地给封寒拨着电话。累积了一整页已拨记录,正想着是不是该给封寒助理打个电话时,一辆警车阻住了鞮红的去路。
接到报警,请配合检查。
看到穿着制*服的身影从警车上下来,站到自己面前时,鞮红完全是懵的。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最后他们在她车上搜出大量熟悉的被塑封袋一个个保存好的白色粉末时,她都没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
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快的就跟电影速放一样,揉乱的声音和画面刺激着她全然木讷的表皮下已趋于崩溃的神经。
警方效率很快,基本查清鞮红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他们带走了鞮红的司机,鞮红一个人魂不附体地离开警局时,已是华灯初上,夜风送寒。
她的车被作为物证扣下调查,于是在新叫的司机到达之前只能先找个咖啡馆坐一坐。这家咖啡馆比较偏僻,老板娘正专注于自己的账面,送上咖啡后便再留心这个戴着大口罩压低帽檐的奇怪顾客,自顾自上楼了。
鞮红搅了两下咖啡心里乱得跟团麻似的,封寒一直关机把她的焦虑值拉到最高。她担心哥哥是不是被人害了,她想告诉他,那批本应处理掉的东西居然出现在了她的车上,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可会是谁呢?
胡思乱想着鞮红顺手打开微博,想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相关的新闻。鞮家一旦有什么事铁定是上热搜板块的。
微博一打开,鞮红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她用尽了全部力气才不至于任自己昏过去。
她用颤抖的手点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确定着读了五遍,又关机重启反复一次,才终于看清一般,认出了热搜上的文字。
#鞮红贩*毒#
#鞮红吸*毒#
她颤抖着手,划拉了两次才关掉微博,点开通讯录找到邬澔的手机号,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把电话播了出去。
嘟嘟
鞮红不受控制地咽着嗓子,偌大的咖啡厅里,她缩在小小的座位上第一次显得那样局促。
电话通了。
但是电话那边的人没有说话。
鞮红先开了口,向来甜美的嗓音里带着润不开的沙哑。
喂,澔哥!我出事了,网上都是,都是我看不懂你快帮我处理一下!
语无伦次的倒了一通,越说越乱,正打算要不要重新组织下语言再说一遍的时候,电话那头给了回音。
红红呀,这个团队里刚刚就发现啦,处理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嘛,你不用急的呀。
听着邬澔那边依然不紧不慢的语调,鞮红登时一把火烧到眉梢:我怎么能不急!调查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和我没有关系,现在网上这样污蔑我就是造谣!要付法律责任的!!晚上,最迟明天上午,必须要看到律师函!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那些造谣生事的人,通通要给她收到惩罚!
电话那端的静默使鞮红蹙起了眉,过了会儿低沉的笑声从话筒里断续传来。
你笑什么?这种时候邬澔还有心情笑?
红红呀,律师函这种东西需要多方确认真实信息才能寄出去,再经过一系列程序才能公示,不是我们一句话就可以开出来的。
那什么时候可以解决?鞮红捏着勺子在咖啡杯壁上不耐烦地敲,不解决我后面的通告全都受影响!
红红呀,都说了你不用急的呀,这些事情团队都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当啷一声,咖啡勺直接被丢在了桌上,溅出一路奶咖色的汤渍。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给我打什么太极?!
红红呀,你现在给我通着电话,我怎么好去处理呀?
啪!鞮红挂断电话的同时差点没砸了手机。
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却始终没办法平静下来,养尊处优二十五年,何曾被人这样侮辱!
抓起手机的时候五指犹在颤抖,她下意识就点开渝辞的微信,消息记录依然是昨天晚上自己发过去的留言。
犹豫了会还是退出界面,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她都摁不下那个拨打键。
约好的司机一直没有回音,鞮红只能自己打了辆出租车回家,可一到家就被门口的保镖拦了下来。
鞮红冷冷看着眼前身材魁梧的男子,用眼神质问他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但是保镖沉默着,手里的对讲机不停闪着提示灯。
家里今天不对劲,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多保镖聚集在家门口。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鞮红想进去却被粗暴拉开。
搞搞清楚!鞮红怒不可遏,我是这个家的主人!
鞮红小姐,这是少爷的吩咐。
我哥让你拦我了?鞮红不敢置信,封寒做什么要拦他,一晚上的槽心事把她整个脑袋都整糊涂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鞮红一把扯过保镖的袖子却没扯动,那魁梧的男子不动如山站在原地,鞮红反倒一个趔趄。她狼狈后退一步,所有保镖都自己忙着自己的事,竟没有一个人来扶她。
也没有人回答她。
鞮红几欲抓狂地解开手机,再度摁下封寒的手机号,依然是关机。
不可置信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庄园入夜后的灯火温暖如昔,那全都是属于她的,可是她现在却根本没法回到它们身边。
那些保镖时不时转过头来看她,暗夜下看不清眼神,可鞮红却本能地感觉到,那眼神中流淌出的,让她不舒服的东西。
她僵硬地挺直脊背,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自家门口等出租的短短十几分钟,却比她这辈子经历过的所有等待都要久。
除了那次,她七岁那年,坐在火葬场外的长椅上等她母亲的骨灰。
她在帝都有不少房产,不过有几间暂时借给了她哥哥,留下来的只有一处。那是她一个人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