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艳毒。
把两个本来不应该在一起的人捆绑到一起,让他的母亲生下了他这个不被期待的、令她一生痛苦的产物。
他看着因为受伤、还没有积攒起力气起身的楚倚阳。
甚至连他们两个也是。
在他胸膛里,原本因为找到了他而欢喜的心情也像火焰一样熄灭。
他们之间的开始,也是因为艳毒。
本来就不应该产生联系,所以面前的人才会一直躲避,用那么多的谎言来避开他的注意。
在两人静默地对视的时候,站在七情谷主身后的修士中,忽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安静:“我们不需要一个杂种来做我们北境玄门之首!”
这一声仿佛一粒石子投入湖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霎时间,仿佛所有人都找到了勇气,向这从来都高压强势、一手遮天的昆仑剑宗发出了抗议。
“对!我们不需要一个魔修来当剑尊!”
“魔修都是一路货色,只会残暴杀戮!他是魔修,身上有魔骨,走不走火入魔都没有差别!”
“他这些年杀的人还少吗?就是你们昆仑的其他剑子人选,也是被他杀光的吧?”
“杀人魔!滚回你的魔域去!我们北境不需要你!”
轩辕大司座勃然大怒,转身喝道:“住口!”
然而没有用。
这些人就好像找到了一个缺口,像苍蝇闻到了血,一股脑地朝着北堂寒夜宣泄他们这些年在昆仑剑宗的强势统治之下积攒的压力与不满。
他们脸上的狰狞表情越来越明显,声音也越来越响。
因为知道昆仑剑宗这一次是错的,而不管他们现在怎么骂,昆仑都不可能拿他们怎么样。
对面的杀神就更加不足为惧了,有蓬莱岛主在此,就算他要暴起杀过来,也要过蓬莱岛主这一关。
北棠寒夜耳边回响的疯狂嘶语更响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乾坤剑,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耳朵,脸上神色的变化在疯狂与清醒之间切换。
这些往日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言语,此刻却犹如刀风剑雨。
一句句落在他身上,几乎令他站立不稳。
无论从前他为北境做过多少事,无论守卫过他们多少回,现在都被彻底地推翻。
反倒是那些被他杀死的人,现在好像都成了他剑下枉死的鬼,由面前这些活人来为他们声讨。
“北堂!”
有人抓住了他,一个与那些混乱的杀戮疯狂、跟那些恶毒诅咒完全不同的声音穿过了他混乱的心神,落在了他的耳中。
“不要听!不要去听!”
楚倚阳强撑着起了身,抓住了北堂寒夜的手臂,他看着面前的人抬起头,那双原本深黑的眼眸现在里面写满了疯狂,其中一只已经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他呼吸一滞,被北堂寒夜反手抓住。
那些正在叫骂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说先前北堂寒夜看起来还是清醒的,那么现在,他正在滑向疯狂。
他黑色的那只眼睛里残存着最后的清醒,望着面前的人,可是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更多走马灯一般的画面。
昆仑的风雪,秘境的雨夜。
他杀死过的,他守卫过的。
那扇永不开启的石门,还有面前的人三番五次的推拒。
他紧紧地抓住楚倚阳的手臂,像是抓着他在这人间最后一根浮木,却挣扎着不知要把他拉进自己,还是将他推远。
徐妄已经来到了晏寻身边,跟他一起焦急地望着楚倚阳,还有在崩溃边缘的北堂寒夜。
这世间没有人能够在陷入杀戮的疯狂之后再一次清醒地回来。
“少主——冷静!”狂风之中,晏寻向着神色在疯狂与清醒之间来回拉扯的北堂寒夜喊道,“我们回魔域去见主上!总会有办法的!”
他这一声彻底坐实了北堂寒夜的身份,想起魔皇狱修罗的恐怖,再想到他们方才对北堂寒夜的叫骂,已经开始有人心生后悔。
“所以是他……”
楚倚阳听见面前的人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这四个字,“秘境里把你绑到我面前的……是他。”
“我不会去见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去见他!”
疯狂与清醒的拉扯间,北堂寒夜听见了耳边响起的疯狂笑声。
他以为那是从杀戮的战场上响起的幻听,可是迟了片刻却意识到,这声音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深渊边上的黑红血雾在失控边缘凝聚又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