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石雕而成,分明也透出一股灵动天真,只不过这天真却不是少年情态,而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
只是加上这张脸,神君像分明还跟原来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气质却完全不同了。
楚倚阳微微皱起了眉,这是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某个存在,却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血河老祖在听完他带来的消息之后,虽然对合欢宗跟他的师父有所忌惮,但表现得比白无常要平静得多。
只听他说道:“来了就来了。”
忌惮归忌惮,但都比不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冲击境界、祭炼法宝重要。
他对刚刚像是在看着自己背后的神君像出神的弟子一摆手,“不要管这些,你回去只管照计划进行,合欢宗的继承者要是死在青叶山城,只能怪他自己时运不济。”
至于应秋水那个疯婆子要来找他们报复,那也得找得到他们才行。
见血河老祖已经一副准备好退路的样子,楚倚阳点头应了是,按照他的吩咐退了下去。此刻,他对神君像上现出的这张面孔属于谁的疑问盖过了其他,血河还有什么后手反而不重要了。
方才那个带他进来的守卫又重新带着他来到了神庙之外,向他恭敬行礼,又目送他离去。
楚倚阳看似离开,实则一到街转角就化作烟雾消失,下一刻又在一处民居附近凝聚。血河大阵发动时,整座城都会被血雾包围,无处可突围,唯一的办法就是到阵眼中去破阵。
一离开神庙,徐妄周身一松,又恢复了自由。
小黑猫立刻从袖子里探出了脑袋,抖了抖胡须,兴奋地看着面前这宅子:“这又是何处?”
他观楚倚阳行事,事事都出乎自己的预料,索性懒得再猜,跟着他在城中到处去,可比自己一个人瞎逛有意思多了。
从楚倚阳的视角看得到这宅子的牌匾写的三个字——奉神居,却是神庙中侍奉者所住的地方。
这个世界并非人人都有修行资质,有资质的人自然可以加入玄门正宗、魔道,可是普通人想要更靠近神明,那就只有一条路——成为神庙中的侍奉者。
夜深人静,奉神居的门扉紧闭。
这对楚倚阳来说只是装饰,一步便迈了过去。
神庙里的侍奉者都是从少年起就被送进神庙,到二十岁上如果没有得到神宫青睐,就会各自放归家中。
血河老祖在青叶山城盘踞的这段时日占据了神庙,这些侍奉者没有修为,在日常洒扫时偶觉不妥,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楚倚阳进来的时候,见到院中还有一个房间亮着,于是径自朝着那个方向去。
在房中重新凝聚身形之后,见到里面是个穿着神殿白衣的少年,跪在他私下供奉的神君像前祷告,希望神宫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听见身后有动静,这容貌清秀的少年警觉地转头:“谁……”
下一秒就被定在原地,除了眼睛之外,浑身上下没有再能动的部位,眼角余光只见到一个白色身影。没等他看清对方的脸,来人便一挥手,令他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把人弄到床底下,楚倚阳在床边坐下,小黑猫跳到他的腿上,一点也不见外地朝他露出了肚皮:“现在又要做什么?”
楚倚阳摸起不掉毛的猫头,容貌身形在灯下又缓缓起了变化:“等。”
-
转眼子时到,新的一天开启,荒漠中风沙未减,不断侵袭城头挂着的灯笼。
城中负责守卫的队伍招揽修士就是为了这样苛刻的天气,有修为护身,在夜晚的风沙中也能看得清。
“子时到,换岗换岗!”
城头上站着的修士正看着远方,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一回头就见到身为凡人的同僚身穿铠甲朝着他过来,挥手示意他去下面喝酒。
他一笑,正要对同僚说点什么,眼角余光捕捉到见到城中四角血雾暴起,顿时神情一肃。
城中打更人行走在巷户中,感到头顶的月光被遮蔽,猛地一抬头,就见到这血雾铺天盖地遮蔽了头顶的星空。
哐当一声,他手中的打更棒跟铜锣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的尖叫划破居民区的平静:“有……有妖怪!有妖怪啊——!”
他两股战战,转身就跑,没有跑出几步就被弥漫过来的血雾沾上了身,伴随一声惨叫,整个人从两只腿开始融化。
这个时刻,城内还在活动的打更人和酒徒,就成了被血河大阵吞没的第一批猎物。
风一动,血雾咆哮着转向,朝着城头这些发现异状的士兵袭来。
“小心!”站在城头上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修士冲到墙边,刚要提醒下面的同僚不要硬拼,下方就接二连三的响起了惨叫。
血雾阴毒,凡人沾之即死,融化成精血为其吞没,今日巡防的队伍顿时只剩城墙上的几个人。
这穿着青色文士袍的修士手中显出判官笔样的法宝,大喊一声:“所有人到我这来!”
说完驭起本命法宝,从他身上辐射出去的淡蓝色光芒成为了血夜之中唯一的光,剩下几人也聚到他身边。
然而,这样也只是多了一分喘息之机。
这血雾一沾就将他的护身光罩侵蚀,光罩一破,血雾弥漫进来,他身边的同僚立刻就化作了血河大阵的养分。
听见同僚的惨叫,眼看着雾气化作触手朝着自己的眼球刺来,被包围的中年文士无处可逃。
他瞠目欲裂,一咬牙将护身法宝往上一抛,猛地催动灵力让判官笔在空中炸开,下一刻人就被血雾吞没。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彻底打破了城中寂静,无论修士凡人全都惊醒。
有些人才披衣从家中出来就被血雾吞噬,留在房中的也不能幸免,眼睁睁看着无边血雾蔓延进来,将所有活物都吞没。
这座十万人的大城顷刻化作了人间炼狱,哭嚎惨叫一声接着一声,不绝于耳。
城中的修士都已经冲了出来,惊骇地看着这漫天血雾,有人认出了是血河老祖的手段:“血河!是血河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