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大殿。
大日真君进门之时,就见到仙宗使者捧着个小册子坐在一旁,神情认真,嘴里念念有词,见他来了,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一副与他素不相识的样子。
未免装得太过了些。
大日真君暗自呸了一口,对于这位仙宗使者的厚颜无耻有了新的认识。
昨天还和他彻夜长谈,叫他孟哥哥,今天居然就翻脸不认人,连声道友都不愿意多说了。
忽的。
他眉头一皱,看向原本的掌教之位。
玄阳大殿乃是宗门真君议事之所,也就是传说中的真君大会的召开之地,大殿整体排位呈现扇形结构。
殿中掌教,诸峰首座,诸部门实权长老,领虚衔的真君长老的位置都各自有讲究。
居中的便是最为核心的掌教之位,与诸人相对。
大殿中的空气安静得吓人。
如果大日真君有类似想法,那么他今天就不会没有一点表示。
余闲手掌下压,说道:
“妖族大军即日便至,便特事特办,今日就由大家共同见证,九月真君接任玄阳掌教之位。”
这种情况下,他们绝不可能愿意陪他一起以死相博的。
咚!
又是一道钟声。
能够修成真君境界的修士,谁都不是蠢蛋。
“慢着!”
所以他一开场就来了个大的,先把屋顶给掀了。
场中安静了一会儿。
这种体制的改变,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
如果他们不推他女人上位,那么大势压下,玄阳宗同样要改制玄阳军,成为他人手中的暴力工具,宗门基业和传承毁于一旦。
于是一群真君义正言辞道:
因为今日有资格来参会的所有人都知道。
不过他的位置在倒数几排,属于真君小透明。
说起来,他和大日真君没有太多的恩怨,顶多算是当年大日真君偷了明月峰种树,还有以掌教法旨召月玖入宗,企图囚禁或困杀。
“神炎真君有此觉悟,无愧于玄阳掌教之名,但他所说的不错,现在这种时候,他已经不适合再担任掌教真君。那么我举贤不避亲,同样与神炎真君一般,推举九月真君接任掌教之位。
鲁迅先生曾说过,倘若你觉得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余闲收起玉璧,又看向现任掌教。
毕竟余大尊者向来双标。
而作为一位化神尊者的唯一亲传,楚天行觉得他想要倒台,比自己成为元婴大修士还要难。
宗门诸多真君都已经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有的甚至还在闲谈,言笑晏晏,气氛十分和谐。
除非他们能再找出一个化神尊者来跟他打擂台。
可这是阳谋。
一刻钟的时间,足够这些真君了解如今的局势,他们坐在这儿,不是真当木头人的。
“看来你没话可说了。”
待到声势平息。
他先是略有些拘谨地看了眼掌教位置上的九月真君,见九月真君的视线落下,他挤出一个笑脸,而后再小心落座,而后屁股就好似生根一样,眼睛一闭,不动,不说话。
除非大日真君愿意交出权力,远走他方,又或者臣服于他,以手中权力为他服务。
这样子这些真君反而会主动推举月玖上位,或主动或被动的让他们的利益会牢牢与月玖捆绑在一起,月玖的地位越稳固,大家伙的利益才越有保障。
但大日真君没有为此流露出任何不满情绪。
归一真君正要继续开口,就被一旁修士拉住。
“余真君之意,便是吾意。”
但这是不可能的。
这片土地是我们玄阳宗生长的地方,我们对它的感情不会比任何人少,面对妖族大军,甚至是妖族妖尊,我们一样不会退缩,会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战斗到最后一息。
阵灵却是没有丝毫回应。
“亦是吾言!”
不管今天会发生什么,哪怕失去了所有权力,但只要他人还在,他徒弟还在,一切便不算最糟糕。
也就是现在时间不够,水平不足,否则他能当场把这护宗大阵给炼化了。
“刚才那个声音最大的,你随阵灵指引,将神炎真君带过来,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余闲走上前几步,拍了拍月玖正坐着的掌教之位,微笑道:
“那么玄阳宗从今日开始,便……”
但任他说得天乱坠,事实便是事实。
便有首个投诚之人出现。
哪怕他之前自领了玄阳宗的代掌教之位,可也只是在掌教位一侧另设一席。
只要他们愿意,可以轻松地利用这个原本用来保护玄阳宗的护宗大阵,将整个玄阳宗闷杀。
大殿中的人都是面露震惊。
就在此时。
大日真君悠悠睁眼,看了眼骂他的真君。
大势所趋,心中不满又能怎么样。
修士朝空一拱手,朗声道:
余闲这才转过了身,视线缓缓扫过场中所有人。
何况,他们也没有能力反悔。
他犹豫了会儿,这才转向台上的九月真君。
话音落下,就见一面巨大的水镜在大殿上空浮现。
当然,听不听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比如楚天行这位元婴前期宗门真君小透明,甚至还有时间和女儿女婿联络感情,再重新领会了一下大同纲领,自认为勉强也算是半个大同会的人了。
不过余闲并不想逼得太过,让大日真君和其弟子狗急跳墙。
大日真君在玄阳宗经营多年,不仅自身实力达到元婴大修士,还有道种弟子,大日峰上三位元婴真君,共计七八位元婴真君以其为核心团结在一起。
“掌教真君未死,我玄阳宗的正统还未旁落!”
“不要害怕,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最为开明,有意见都可以提。”
神炎真君虽还是虚弱模样,但神智已经清醒,路上也听归一真君说过他被囚禁后的大致经过。
九月真君不管人际关系多门淡薄,但她却是清清白白的玄阳嫡系,生在玄阳,长在玄阳,算是自己人。
“既然是被人囚禁,非是不愿前来,便免其死罪。”
“现在由我主持这场大会,有没有人有意见?”
所以归一真君敢于挑衅大日真君。
“新任掌教传第一道掌教法旨,自今日起,玄阳境全境不可阻拦大同会救助同道,并在必要时候为大同会提供适当方便,违者,玄阳令诛!”
所以他们不仅无法怨怼,还要感激。
玄阳宗山门虽纵横数百里地,但对于元婴真君来说,不过是十数个呼吸的时间。
他们想过九月真君会出卖宗门,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无妨,信物不过是个形式,来日再炼制一份便是。至于权限,以前的都不作数了。”
否则他只好弄死他们师徒两人了。
这就是得位不正的弊端。
余闲淡淡地扫了一圈场中面露不满之色的家伙,却是丝毫不在意。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这次大会便顺利开始了。”
可他搞砸了这一切。
这也是九阳仙宗放任玄阳宗成长的根由。
归一真君就将神炎真君带了过来。
那是——九月真君!
不过大日真君的注意力更多的是被九月真君身后的那个男人吸引。
反而是可能改为玄阳军后,宗门人心为之动荡,生出离心,到时候反而可能削弱了抵御妖族的实力。”
“孟首座说得不错,救出掌教才是此刻要事。”
更何况大家根本无法团结。
就凭他失踪后,大部分真君还不是一样承认了大日真君代掌教的位置,思过峰上囚禁的宗门真君屈指可数。
“在宗门特级任务榜单上,九月真君为历年第一,她为宗门出生入死,贡献良多。今日继任掌教之位,乃是众望所归!”
“历代掌教真君面前,再无反悔的机会了。”
“月城主,请你开口,让阵灵前辈救出掌教,我等对你必是感激不尽。”
“掌教真君!”
暴力压迫从来是他的最后一项选择。
这就需要他突破五阶阵法宗师,彻底掌控九绝破限灭神大阵。
“不错,楚某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字字心血,天地可鉴。”
他想要让月玖当玄阳宗的宗主,当然不难。
他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尊使的目的哪里是改制玄阳军。
于是全程不到半个小时,一场仓促的掌教继任仪式完成,玄阳宗就此改朝换代。
这里是玄阳宗传承生长的山门,大部分人都如楚天行一般,玄阳宗的烙印已经深入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即便知道未来不怎么乐观,也不可能真正说脱离玄阳宗,潇洒离去。
反正都是玄阳宗的掌教继任模板。
他输给了化神尊者,非战之罪,这种情景也不是他能够预料到的。
因为根据九尊会当年布阵时设立的规矩,五阶大阵不得用于人族尊者内乱自相残杀。
林麟想起了自己接任掌教真君时的意气风发,上任玄阳真君的谆谆教诲,他曾发誓要带领玄阳宗变得更加强盛。
楚天行耳边传来了阵灵不夹杂半点感情的声音。
那么,最终的一切便只能回到最原始,最纯粹的真谛——生与死。
楚天行奋力从小透明的行列中一跳,引来了瞩目。
当然,发声的都是少部分,只不过因为沉默的总是大多数,这才显得他们声音很大,似乎占据了主流。
他朝台上的余闲拱手一礼。
沉默,还是沉默。
但这显然不可能。
因为他还得用这道种弟子做个试验——在传闻中尊位已满的情况下,道体渡劫突破会遇到什么情况。
“而且既然阵灵前辈已经知道掌教大人在哪里,不如你们去求求阵灵前辈,请求阵灵前辈将其救回来更好一点。”
这是月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楚天行这些年也来参加过几次真君大会。
道体,天道气运所钟,孕育道种而生。
九月真君敢光明正大地坐在掌教位,就是因为有这个男人。
接着他顿了顿,说道:
“还有掌教信物,由初代玄阳真君传下的玄阳秘剑,那是掌教真君在宗门的权限凭证,不过已经随我被囚禁,遗失了。”
而且他还知道这弟子已然达到元婴巅峰的境界,如今就在场中。
余闲又加了一道保险。
但现在的话,可以先容大日真君再多逍遥几年。
“九月真君修为绝伦,乃是元婴绝顶大修士,更是继承了上代纯阳真君的传承,化神有望。楚某突破元婴境界之前曾有幸在九月真君麾下做事,更是对九月真君的工作能力深表认同。
而且我认为玄阳宗即便不成为玄阳军,一样能够为抵御妖族大军做出贡献。
余闲笑了笑,说道:
默念了好几遍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大同精神之后,楚天行这才小心地踏入玄阳大殿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