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七万汉军就真的反了?
以前,他们在斗鸡圃外,只能扯着嗓子惊吓对方。
想到此处,刘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就又一次悬了起来。
“如果有意外,那王卿就要替朕提前准备好出奔的车仗,朕恐怕就要学周幽王出逃京城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的局面,控制中垒校尉是最重要的一环,朕必须亲自出马。”
他带着疑惑拆开了传信筒,倒出了那份写在帛书上的军情急奏。
终于,还是霍成君看出了刘贺于往日的不同。
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天子,有大部分公卿宗室的支持,有百姓宫人的称颂,城内还有数千兵卒,路上还有数万精兵……
“敢问陛下,要去何处?”王吉问道。
“夫君,这是宫女们写的字,你快过来看……”
关键在于把握大势然后再随机应变。
“听说这长安城北城郭里有一咸亨酒肆,售卖的是宫里造出来的宣酒,明日我等要去试试。”
心中就想起了《左传》中的许多典故和人物。
临近年关,未央宫和长安城里有了年节的气氛,事情也逐渐少了下来。
倘若无事,亲人和至亲自然都“亲”;倘若有事,亲人和至亲只能选后者。
而且在北军八校尉当中,中垒校尉的地位最为超然,掌有戍守北军大营、巡防营垒,监督兵卒的职责。
而自己如今要面临的,不就是这样的局面吗?
十几日之前,当刘贺下发那道让范田等人回独自长安的诏令时,他就猜到了范明友等人的回反。
但是,除了戴宗和霍成君之外,他再也没有向其他朝臣提起过。
双方都自以为肩负着关系大汉安危的使命,所以眼神中都有自得的神色。
难道霍光的那封信起不到丝毫作用吗?
她犹如一只被露水打湿了羽毛的玄鸟一样,顿时失去了生气。
“进来。”
“这可是个苦差事,更别说还是在这要命的冬天了。”
刘贺有一些喘不上气来,他先是下意识地站起来,接着又差一点栽倒。
“夫君,是身体不适吗?为何不说话?”
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被刘贺揽入了怀中。
这几卷《左传》是王式和夏侯胜新近校勘付梓的,底本正是刘贺当年在昌邑宫里默抄的版本。
刘贺说完这番肺腑之言,就扶住了霍成君的肩膀,他看到后者的眼中尽是晶莹,却倔强地没有流出一滴。
一刻钟过后,刘贺有些迟疑地走进了椒房殿的前殿,霍成君早已经知道天子要来,拿着纸笔就雀跃地迎了过来。
除了刚才的这三件事情之外,刘贺接连又让王吉拟了很多条诏令,把许多人诏来了未央宫。
大小朝议照常举行,尚书署的议事也没有停下,各个府衙也照开不误……
霍成君脑海中交替闪过她在大将军府和未央宫生活的一幕幕,思绪难平……
“说得好,君臣相伴长长久久。”
刘贺突然想起在几个月之前,为了见刘病已而去的斗鸡寮。
范明友和田广明就这样反了?
亲人有许多,但是至亲只能寥寥。
灵武县?
刘贺对这个地名隐隐约约有一些印象,是在黄河边上的一个小城。
“哈哈哈,我等也跑了一千多里。”
“第二道诏令给光禄勋张安世,让他现在就进宫,到未央宫来坐阵,统领未央宫所有的郎卫和兵卫!”
也许看出了对方也是千里迢迢从北地来的,虽然不相识,也都点头致意。
“王吉,范明友他们在灵武县反了。”
“你等这次跑了多远?”
“都写下来了吗?”
这些人并非都是武将,但是刘贺对他们都各自有了安排,他们此刻都要承担起一份责任。
“那……那是朝堂上的事情让夫君烦心了吗?”
“唯!”
他不忍心在霍成君如此愉悦的时候,将今夜之后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城门司马查验了一番,双方的竹节都没有问题,于是就和身后的亭卒让开了一条路。
“各位走好,天暗路滑,小心脚下!”城门司马行了军礼说道。
霍成君站在刘贺的身边,垫着脚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成果,刘贺只是笑着、看着,并没有说话。
……
周王、诸侯、公卿、士族……许许多多的人相互撕咬,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霍成君一阵眩晕,手中的纸笔滑落到了地上,整个人像一棵风暴中的小白杨一样摇摇欲坠。
酉时一刻,未央宫的温室殿中,刘贺正在看印术室新印出来的《左传》。
“这是公车司马刚刚收到的羽檄,直接从北地郡灵武县送来的,微臣不敢怠慢,所以就擅自带来了。”
反而可以甩开所有束手束脚的枷锁,再也不用顾虑什么了。
对付这样的霍党,不是王吉或者张安世用口舌就能应付的,非得刘贺这个天子出马。
刘贺看完了最后一册《左传》,就将其放在了桌上。
“长乐卫尉王吉执笔,朕要拟几条诏令。”
“罪臣灵武县令梁延年谨奏陛下,十一月十八日晨间,度辽将军范明友及祁连将军田广明率领所部人马七万起兵谋反,攻灵武城,望陛下兴兵讨贼,罪臣守土有责,宁死不退!”
“谁说不是呢,这塞北的风可像小刀子一样锋利啊。”
刘贺让韩德带给韩增的那封复信里,已经将三万大军都布置妥当了。
再空出来的时间,就是在这温室殿里独自审阅这新印出来的儒经。
也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在北城郭的咸亨酒肆里相聚。
到时候,这些新印出来的经书,会成为击溃他们的武器。
果然,霍成君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刚才那副欢快雀跃的模样荡然无存。
“甚好,同去!”
只不过,刘贺没有想到范明友等人竟然反得那么果断,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
“成君,你我毕竟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夫妻……”
“王卿还真是有趣得很,这几个月来,朕与你说话说得少了,真是一件憾事。”刘贺笑着摇头道。
……
王吉平日不显山露水,但他却是最能听懂天子那半真半假的风趣的。
上个月,刘贺暗中拔擢张安世为长安兵马节度使,王吉为长安兵马副节度使,可节制长安所有兵马,此诏仍然有效。
这时,门外传来了未央卫尉王吉急促的声音。
他和霍党就像那寮里的两只鸡。
还好,如今这局面不是不能接受。
“嗯,韩增所部,已经在路上了。”刘贺淡淡地说道,波澜不惊。
“唯!”
“如无意外,韩增所部,离长安城应该不远了!”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不同了,要不休不止,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来。
但是最终,她还是轻柔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刘贺稍显放松地叹了一口气,只有将霍成君安顿好,他才能在前朝甩开手脚去迎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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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