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思考的话使纪晨风面色急速苍白下来,他的眼睫颤动着,似乎被我狠狠刺伤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他问。
一股脑地发泄出恶意后,不是不后悔说了这么重的话,但想收回也晚了。
不过,情侣间吵架本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我有隐瞒,他也有隐瞒,既然大家都有过错,应该可以算扯平了吧?
“这几天我们两个都先冷静冷静,暂时别联系了。”穿上外套,我半转过身,不去看纪晨风。
现在他在气头上,哄不好,等过两天气消了,我再好好哄他就是了。
穿了鞋走出大门,直到踏上向下的楼梯也没听到纪晨风追出来的动静。回望身后,蓝色铁门我走时怎样还是怎样,大咧咧的敞开着,透出里头一点昏黄的灯光。屋里的人仿佛不畏寒冷,又或者已经无心在意冷暖。
抿了抿唇,我扶着冰冷的护栏快步走下台阶,回到了车里。
“接下来去哪里啊少爷?”可能看我面色不佳,唐必安语气十分小心。
我扣上安全带,将租屋的地址报给了他。
怕两只猫会冷,家里的暖气都是24小时开着的,所以进门后也没有感觉寒冷。
我疲惫地脱去外套,扯开领带,瘫坐到沙发上。
两只小猫闻声而来,在我脚边不停蹭来蹭去,小白猫更是跳到沙发上把头塞进我的掌心,发出撒娇般的呼噜声。
往常心情好可能还会逗逗它们,今天实在没有这个兴致。
歪倒下去,蜷缩起手脚,好叫不大的沙发能容纳我的身躯。
明明很累了,却一点睡意没有。纪晨风今天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在脑海里不断循环重复。
心里的黑洞越来越大,吞吃了耐心,也吞吃了活力。
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纪晨风的气味,以致于每一口呼吸,都在加深脑海里对他的印象。
死气沉沉地躺了不知多久,窗外忽地响起炮竹声,我迟缓地眨了眨眼,撑坐起来,正好目睹一朵绚烂的金色烟花在窗外绽放。
十二点了。
手机开始震动,数不清的新年短信从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那里涌入,唯独没有纪晨风的。我俩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新年快乐。”手指挠了挠团在沙发靠背上打盹的小白猫,我轻声说着,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从抽屉里翻找出冷落许久的安眠药,一连吞服了三粒,又重新回到沙发上蜷缩起来。
回床上去睡当然会更舒适,但我现在不想那么做。硬要说出个原因的话,可能是……床上纪晨风的气息会更浓郁一些吧。
安眠药的效果显著,不出十分钟,本来还乱糟糟的脑子就松弛下来,像一大坨柔软的棉花,彻底放弃抵抗,发出“困”的信号。
一点点闭上双眼,我陷入了药物带来的昏沉睡眠。
那之后的几天,放假在家,哪里也没有去。饿了吃外卖,无聊了逗逗猫、看看电影,晚上可以睡觉了,就吃两粒药。
纪晨风始终没有联系我。虽然周及雨是个狗东西,但他教我的那些理论却从没有出过错。按照上次的经验,我决定等七天。七天后如何纪晨风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他。
我将这场争吵看作新的较量,妄图像上次一样,让纪晨风低头来见我。不想第五天时,纪晨风没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找到了我。
“大佬,新年好啊。”梳着低马尾,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牛仔裤、运动鞋、军绿色的羽绒服,站在门外的阿瑶,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只是名平凡的大学生。
“你不跟着纪晨风过来干什么?”我挡着门,没有随随便便让她进去。
她拽着肩上挎的单反,举到我面前,叹气道:“你一定又没看我发你的报告吧?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我只好亲自来一趟了,正好也给你看些东西。”
给我看东西?
“什么?”我半信半疑地让开身,放她进屋。
她一进门便脱掉围巾,见到沙发上两只抱在一起睡觉的小猫时,还痴笑着打了个招呼:“哎呀,两个小乖乖在这里啊,好可爱哦。”
她匆忙地撸了两把小猫,拿起单反,按了几个按钮,随后将其递给了我。
我接过后,发现是一段只有两分钟的视频,不明就里地看她一眼,她没有解释,只是示意我快看。
按下播放键,我在沙发上坐下。视频应该是阿瑶执镜,镜头一开始对着车辆的前挡风玻璃,焦点一会儿虚一会儿实,像是在调节参数。
“除夕前一个礼拜,我照例蹲守在纪晨风他们家附近。正在嘬奶茶,突然就听到车外头隐约传来人声……”
随着阿瑶的解说,镜头一晃,对准了副驾驶的车窗。透过模糊的玻璃,镜头渐渐在长长的台阶上聚焦。
“我往外头一看,发现是纪晨风背着严善华心急如焚地跑了下来……”
天上下着雪,纪晨风连外套都没穿,就这样身着单薄的黑色毛衣,背着似乎是失去意识的严善华,从堪称陡峭的阶梯上快步而下。
台阶太滑了,背上又背着个人,他走得异常艰辛,看得也是让人胆战心惊。
隔在镜头与纪晨风之间的车窗玻璃这时缓缓降下,阿瑶拉近了镜头。
我从没有见过纪晨风这样慌张,眼里甚至流露出几分无助。
“妈,别睡……求你了,别睡……”
严善华的脑袋软软垂在他肩上,没有丝毫回应。纪晨风焦急地呼唤着,忽然脚下一个不慎,失去了平衡。
“啊!”视频里的阿瑶忍不住叫出了声,镜头剧烈摇晃了一下,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