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糟糕了,糟糕透顶的糟糕。
“不行!”我猛然推开他,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逼我做这样可怕的事,更害怕他会不管不顾地拖着我就往门外跑。今天但凡出什么和纪晨风有关的事故,后果都是我无法承受的。
我不能让这场订婚宴成为整个虹市商圈的笑话,绝对不能。
“我做不到。”我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纪晨风的距离。
因为这一举动,纪晨风眼里的冰破碎了。他好像终于坐实我只是个虚伪的骗子这件事,充当防御的冷漠坍塌,脸上露出了骤然得知真相的不敢置信与被欺骗的愤怒。
“你做不到?”他的眼尾泛出红晕,“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轻易许下承诺?”
按着圣经说要不离不弃的那些人不也说离婚就离婚了?人心易变,承诺又算得了什么?
“我跟你已经解释过了,这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和顾颖什么都没有发生。”宴席马上就要开始,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跟他掰扯,“我先叫车送你回去。等晚上,晚上回家我再跟你详细解释,到时候如果你还觉得生气,随便你怎么惩罚我好不好?”
我放软语气,以为纪晨风会吃这套,结果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反应剧烈地挥开了。
手指火辣辣地疼着,我错愕地看向他,随后,脑海里始终紧绷着的弦被他眼里浮现的厌恶击碎了。
厌恶?他怎么能够这么看着我?能给的都给他了,就因为瞒着他和女人假订婚,就因为这样讨厌我了吗?
那根弦是什么?可能是理智吧。我不知道,也可能是我的“面具”。五脏六腑再次搅在了一起,疼痛中,我没有收回手,而是改换目标,用力攥住了他的衣襟。
“你到底……”我咬着牙,想问他到底要我怎样才满意,应该幽静偏僻的角落却在此时生出第三人的声音。
“你别装蒜,我知道是你。那套别墅我查过了,就是你们施家的产业。你现在跟我说那天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他妈骗谁呢?”
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郑解元在距离我和纪晨风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随之止步。
“你自己喝得烂醉被人恶作剧丢到山上,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证据是我做的吗?施家那么多人呢,房子钥匙又不止我一个人可以拿到。”第二个人懒洋洋地开口,听声音是施皓无疑。
这次的宾客名单是桑正白和顾颖父母一起拟的,我知道有施家,但不知道施皓也跟来了。
我僵立当场,郑解元还好糊弄,施皓可就难办了。所幸香樟树干粗壮,加上树荫下光线不佳,两人并没有发现我和纪晨风的存在。
“除了你施家还有谁这么恨我?你他妈有没有跟别人说你在我身上……在我身上那个……”郑解元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哪个?你身上怎么了?”施皓含着十足故意道。
纪晨风瞥了眼远处的两人,按住我的手,一点一点将其扯开,用着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很怕被他们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吧?”
我不确定他要做什么,只能摇着头,用更轻的声音求他:“不要……”
纪晨风久久凝视我,仿佛第一次有机会这样仔细地观察我。
“你从来不会让你身边的人察觉我们的关系,每当有人发现我,你就会惊慌失措地转移。”他松开我的手,唇角讽刺地扬起,“她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我只是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所以……你到底对谁才是逢场作戏呢?”
喉咙阵阵发紧,我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他的问题。而不等我说什么,纪晨风便在深深看了我一眼后决然转身,丝毫没有顾忌施、郑二人的意思,大步从他们身后走过,朝大门方向而去。
我刚追两步,被听到动静的郑解元叫住。
“桑念?”
不行,不能走。
纪晨风的身影越来越远,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转向郑解元。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谈话了。”
晚上再哄吧,总要先把订婚宴应付过去才行。
郑解元见了我,当即不再理会施皓,往我这边跑来:“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跟他那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欠我的迟早要还回来,不过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就先放过他,我下次再找他算账。”
他背后,施皓嗤笑着,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郑解元,目光钉在我的脸上。
“你挺忙啊今天。”
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咬在唇间,他啪地按下打火机微微俯身,很快,烟头便被点燃。
“谁啊那是?”他口中呼着白雾,两指夹着烟,点了点纪晨风快要消失不见的背影。
我心中立时警铃大作,语气里隐隐带上警告意味:“不劳你费心的人。”。
互不相让地对视片刻,我移开眼,与郑解元一同离去,回了主楼。
订婚是假,宴席却是真。中午是与宾客们吃饭,到了晚上,则是桑顾两家的家宴。直到晚上九点多,我才得以脱身。
喝了酒的关系,开不了车,只能让唐必安送我去蝇城。
“少爷你大晚上去那儿干嘛呀?”他嘀咕着,“那里好乱的。”
脱去手上的戒指收进外衣口袋,我没有与他多说什么,只是催他快点开。
车一停好,我便摇摇晃晃下了车,唐必安想扶我,被我推开了,让他等在车里就好。
长阶上的雪没有人清理,早被踩成了结实的坚冰,不扶着一旁的护栏根本无法行走。而护栏又冰又湿,每走几节台阶,我就要停下来朝冻僵的掌心吹一口热气。
就这样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纪晨风家门口,敲门前我特地整理了下仪容,在心里将等会儿要怎么哄他的稿子又顺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了,我才敲响那扇蓝色的铁门。
就像知道是我来了,没有询问,门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接着吱呀一声,纪晨风推开了破旧的房门。
他敞开门,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晌,转身回到屋里,独留我一人在门外。
唇边刚牵起的笑失去唯一的观众,难以维系,如昙花般迅速凋零。我进到屋里,关上门,将鞋脱在门口,穿着袜子踩上室内铺就的榻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