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曦看着这枚再熟悉不过的玉佩,心下莫名沉重,顿了顿才伸手取了过来玉佩雕刻精美,打磨圆润,一眼看去并不见徐氏说的血迹。但只拿着把玩片刻,褚曦的指尖便也染上了一抹暗色,她捻了捻又嗅了嗅,确实是干涸的血渍没错,却原来留下痕迹的是玉佩上的绳索。
褚旻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知什么都瞒不住了,于是便道:小妹,这玉佩不是闻斐给我的,也不是我问她要回来的,是前些天有人送上门来的。
褚曦不知不觉已将唇瓣抿得死紧,闻言抬眸看来,平日里清亮的眸子今日似乎染上了暗色。
褚旻对上她的目光,不知为何竟生出些心虚来,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榕城来的人。说是认识你和闻斐,偶然捡到这枚玉佩就送到我这里来了。顿了顿又道:我猜闻斐可能出事了,如今已派了扈从带人去寻,不过消息一来一回都过这么久了,怕是,怕是
褚曦没心思去猜玉佩是谁送回来的,因为她听出了褚旻未尽之言,当下握着玉佩的手便是一紧:阿兄你与我说实话,你可知是谁对闻斐动手了?问完却不等褚旻回答,便又自顾自说道:是不是因为当年筑堤贪墨一事暴露,牵扯出的人,想要对闻斐杀人灭口?!
别管褚家愿不愿意将女儿嫁给闻斐,事实上闻斐年纪轻轻便封侯拜将,说一句简在帝心绝不为过。再加上她外戚的身份,身后还站着祁太尉和祁皇后两座大山,轻易是不敢有人动她的。
当然,以她自身的本事,旁人想动她也难。
可偏偏闻斐还是出事了,就在榕城,就在距离江州最近的城池,而且就在她离开江州不久之后这就容不得人不深想了。
褚旻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接着紧张兮兮的环顾四周。等确定水榭周围没有人能听见他们对话,就连离得最近的语冬也在十步开外,他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些许。然后他难得严肃了表情,拧着眉问褚曦道:江堤之事,小妹如何知道的?难不成闻斐连这都与你说了?!
他说到后面皱紧了眉,露出些许不赞同,显然不悦闻斐将褚曦牵扯进来。
褚曦却没被他影响,神情依旧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如炸弹一样炸得人眼晕:不是她告诉我这些,而是我帮她找到的江堤贪墨的证据。
褚旻听了,顿觉眼前一黑,急忙问道:那除了闻斐,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事?
褚曦却不回他了,眼眸黑沉沉的望过来,不说话比说话还让人不放心。
褚旻见状深吸口气,才压下满心惊骇,正色道:不论如何,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说罢又苦口婆心的劝:小妹你有所不知,这件事牵连甚广,搅和进去可不是好事。不然你看闻斐,以她的官职身份都有人敢下手,你就该知道这背后水有多深。
褚曦听了便问他:连褚家都护不住我?
褚旻一滞:那,那倒不是。
褚曦心里大致有了底,再开口便是一针见血:连大将军都敢下手,怕是整个江南官场都牵连进去了吧?她说罢看向惊得目瞪口呆的褚旻,又道:那阿兄可有牵连其中?
褚旻没想到褚曦的猜测这般大胆,而且一猜一个准:你怎么知道的?
褚曦早猜到了,若非整个江南官场沆瀣一气,那豆腐渣一样的江堤又怎么能绵延千里?而且她猜长安派来赈灾的官员也有问题,否则在这敏感时节,江南这些人再大胆也不敢在这时候对闻斐动手当然,褚曦这么想还有个原因,那便是这半个月来,江州官场不曾有半分动荡。
要知道,闻斐临走前可是与长安来人交接过的。而这个交接可不止是赈灾事宜,包括她查到的江堤问题以及证据,全都交接了出去。对方若真想管,如今早该闹翻了才对。
褚曦没有解释太多,只固执的再问了一遍:阿兄可有牵扯其中?
褚旻听她追问却没好气:怎会与我扯上?且不提筑堤时我还没来江州任职,我眼界也没这么窄,什么都敢插手,什么都敢贪。否认完顿了顿,还是与褚曦交了底:咱们家没人掺和这事,但收下的门人里倒是有几个贪心的,好像掺和了进去。
褚曦听罢放心了些,再抬眼语气淡淡:那便都断了吧。轻描淡写说完这句,她又道:如今江南官场水浑,但以陛下手段必不会放任。还有件事阿兄可能不知,当初再次封闭城门时,闻斐有手下正在城外收集证据,他们没能及时回城,闻斐就放他们回长安报信去了,算算日子应该也到了。
褚旻还真不知这茬,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总觉得闻斐离开时身边的亲卫少了些。但旋即他就想到江南官场对闻斐的这场截杀,如今才想着灭口早已于事无补。
而就在褚旻被这些信息量弄得头晕的当口,褚曦却又道:阿兄,当初筑堤时你虽不在,但如今水患你亦难辞其咎。未免来日被牵连,不如早做决断
褚旻到底不笨,立刻听出了褚曦的言外之意,然后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家小妹这真不是打击报复吗?就因为那些人动了闻斐,她就撺掇着自己釜底抽薪,背后捅刀!
虽然,虽然以如今这局势,她说得也有道理就是了。
沉默片刻,褚旻一脸纠结的说道:这事我恐怕不好做主,得去信问过祖父才好。
褚曦看出他有些意动了,眉目微微舒展,也不再多劝,只道:长州路远,一来一回得不少时日。阿兄自己考量吧,总不能比长安那边反应更慢。
褚旻闻言便又想起了闻斐派回去报信的那些亲卫,他毫不怀疑那些人能够见到祁太尉,然后再借祁太尉的手让事情直达天听他虽未在长安为官,但也知今上最是雷厉风行,得知江南贪腐之后,恐怕立刻就会派人来查,还真没什么时间给他犹豫。
没奈何,褚旻只好抿直了唇角,说道:那你先容我考虑一日。
褚曦倒不催促,做完这一番事后,心中终于舒畅几分。可转念一想便又想到了如今生死不知的闻斐,她握着暖玉的手不由得一紧,话题也就转开了:阿兄说,这玉佩是有人送来的,我能见见那人吗?
褚旻已经被塞了满脑子正事,这时听褚曦要见那来送玉之人,想也没想便道:人还在府上。他说认识你和闻斐,我就想着你可能会见上一见,便将人留下了,安置在客院。
认识这话,褚旻之前就说过了,只是当时褚曦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因此也就没多想。如今听褚旻再次提起,褚曦念头一转,心中便已有了猜测。她微垂下眸,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去问上一问,于是便对褚旻道:我去见见那人,阿兄你自己考虑吧。
放在平时,褚旻可不会放心褚曦单独去见外男,可这会儿他正满脑袋浆糊呢。再加上是在自己家,天然就放心几分,于是摆摆手道:你去吧,我自己在这儿想想。
褚曦闻言便离开了,带着语冬直往客院而去。
小半刻钟后,褚曦见到了一个故人,虽是意料之中的人选,可难免也有几分恍惚。
李凌见到她也很高兴,抬起手冲她挥了挥,算是打招呼: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捡到玉佩还以为是你们俩出事了呢。说完又往她身后张望:文兄弟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褚曦刚还因见到李凌想起过往,恍惚几分,听到这话倏然回神:我来便是想问问你,这玉佩你是在哪儿捡的,当时什么情形,你可有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褚旻(牙酸):我这妹妹啊,别看她跟人闹翻了,结果还是这么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