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赌赢了, 闻斐将他拖进了小屋, 褚曦也说让他留下。
李凌偷偷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发热带来的影响终于显现他开始头晕,脑袋昏昏沉沉失去清明,身上也忽冷忽热,难受极了。
守在李凌身旁的闻斐有些心神恍惚,她想着自己的事,想着褚曦的事, 心乱如麻。想着想着她就叹了口气, 烦恼又纠结的揉了揉额头。也就是这不经意的一低头, 她终于发现李凌的情况似乎不太好,烧得满面潮红就不必说了, 身体也在微微发着抖。
闻斐对男主没什么好感,但刚吃了人家找回来的食物,也不可能看着他病死。于是忙凑上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喊道:喂,你怎么样,还好吗?
李凌这会儿已经烧得迷糊了,同时也忘了自己装昏迷的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目光都没有焦距。
闻斐一见便知情况不好,事实也是如此。即便如今正是天气炎热的夏日,骤然遭遇洪水,被水淹被雨淋,身上衣裳几乎就没有干的时候,体质再好也难免病倒。而如今这境况缺医少药的,闻斐面对烧迷糊的李凌也不知该怎么办,想了想也只能先将人移到煮菜的火堆边烤烤。
褚曦还守在火堆旁,见此情形也猜了个七八。只是她没随意开口,只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闻斐,显然是打算让她拿个主意。
闻斐这会儿也顾不上那点儿女私情了,她更看重人命:他病得似乎挺厉害,但没有药
她话没说完,就见褚曦低头想了想,忽然转身在洗干净的那堆野菜里翻找起来。过了会儿,她便翻出颗闻斐觉得有些眼熟的野菜来,说道:这是车前草,有清热解毒之效,不知道对他有没有用。不过这草药本来也可以吃,即便没用也吃不坏。
闻斐眨了眨眼,又盯着那车前草看了两眼,只觉得这东西路边哪儿哪儿都是,到没想到竟也是味药。不过她不通药理,便是想出去采药也无法,眼下这般试试总比不试好。
打定主意,两人又在那对野菜里翻找起来,可惜大概是车前草的味道不太好,李凌并没有带多少回来。仅有的一两颗,或许还是他随手薅的,显然不够他自己吃。
闻斐看着那两颗车前草想了想,还是对褚曦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她显然是打算出去采药,但还没起身就被褚曦拉住了衣袖:别,外面一直下雨,咱们连见多余的衣裳都没有,万一你也淋雨生病了怎么办?
闻斐抬眸对上褚曦担忧的目光,心蓦地软了一下,旋即不自在的别开眼:没事,我身体好,淋点雨不碍事的。说完似乎怕她不信,又道:之前我在漠北打仗,冒雨突袭的事也是常有,就外面这点小雨我还不放在心上,你放心就是。
褚曦哪里能放心,淋雨病倒的例子还在眼前躺着呢,她抓着闻斐衣袖的手不肯松开。
闻斐试探着抽了抽衣袖,没能抽动,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无奈来:我多采些药回来,咱们也得防备一下不时之需。再说他带回来的野果野菜也不多,我出去看看,能不能再寻些食物回来。咱们要下山,至少也得等到雨停,不然你的身体也吃不消。
褚曦听她有理有据的说着,面上露出两分犹豫来。然后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闻斐便趁她犹豫的当口将衣袖抽了出来,想了想还取出匕首打算留给她:我去去就回,你记得把门堵上。这匕首你拿着,万一他醒了你也好拿着防身。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李凌是男主,如今还病得迷迷糊糊,但这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的,闻斐也不怎么放心。
褚曦却没收她的匕首,又推了回去:不必,你带着出去或许用得着。
闻斐听了还想再劝,却见褚曦不知从哪儿摸出根簪子,随后按住簪头一拔竟露出截筷子粗细的利刃来。她拿着那窄刃在李凌脖颈边比划了一下,抬头对闻斐道:够用了。
那簪子一看就是防身用的,闻斐看着她在李凌脖颈边比划的动作,感觉相当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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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斐最终还是冒雨出去了一趟,如她所言回来得很快,并且收获颇丰除了一大把车前草之外,她顺手还掏了窝野鸡蛋,再顺手把生蛋的野鸡也一起抓了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闻斐心里涌现出些微妙的自豪来。
这种情绪可以概括为:看啊,男主照顾褚曦,找到的食物就只有野菜野果。而她出去一趟不仅采回了草药,还带了肉和蛋来改善生活,褚曦跟着自己可比跟着男主好多了!
当然,这种幼稚的情绪只有一瞬,刚刚生起就被闻斐迅速压了回去,同时还有点羞耻。
好在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知道她心里幼稚的计较。表面上闻斐镇定从容如初,一面将洗干净的车前草扔进烧开的陶罐里,一面头也不抬的对褚曦道:先熬点药,这野鸡正好中午杀了吃。鸡蛋可以多放放,明天再吃也行。我再出去一趟,捡点柴回来,烤干了也能用。
这次褚曦没拦她,只是看了眼陶罐,又往里添了些水,闻斐见了也没在意。
山林中枯枝败叶不少,可惜之前下了小半个月的雨,再干的枯枝也给淋透了。闻斐出去几趟也没寻见干柴,只好趁着小屋里存的柴烧完之前,随便捡些回去烤干了用。
等闻斐忙活完回到火堆边,就见一旁烤着的李凌衣裳已经干了。大夏天在火堆边烤了这么久,他似乎也不冷了,反倒是一头一脸的汗,就是脸色还透着苍白。
不确定褚曦有没有照顾对方,闻斐顺口问了句:他怎么样,没事了吧?
褚曦摇摇头,对李凌的关注明显只是路人甲级别的,要说多关心显然谈不上。她小心的提起煮开好一阵的陶罐,将里面淡黄色的汤药倒进了闻斐准备的半截竹筒里。而就在闻斐以为这药是倒给李凌的时候,竹筒被递到了她面前:你也喝一点,小心着凉。
闻斐怔了怔,接着便露出了满脸排斥:不,不必了吧,我身体好得很,一点都没着凉。
褚曦却执意端着竹筒,高高举在闻斐面前,并不给她推拒的机会:只是以防万一。说完她语气忽然低落起来:我身边只有你了,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你不能再病倒
这一刻的褚曦看起来楚楚可怜,尤其回想她一路遭遇,闻斐心生同情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了几分豪情来。她抬手接过了竹筒,送到嘴边前到底犹豫了一下,小心的放到鼻间嗅了嗅在她曾经有限的人生里,中药的滋味儿也是尝过的,绝不是一句难喝能够形容。
还好,车前草煮的水闻着气味倒不大,只有股淡淡的草木香。这让闻斐放松了警惕,想着约莫只是苦一些,忍忍就是,于是一口气便将竹筒里的汤药闷了。
下一刻,苦涩的滋味儿在口腔中蔓延开来,闻斐没忍住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她被这碗汤药的外表骗了。中药到底是中药,无论是什么品种,无论有没有经过炮制,都是一样的难喝!此刻的她只觉嘴中满是苦涩,胃里也是一阵翻涌,捂着嘴勉强忍住没吐。
果然,药这种东西,没病的人压根就不该吃!
闻斐后悔极了,又不想此刻失态的模样让褚曦瞧见,于是转过身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背过身的她却不知道,褚曦早在看她皱起脸的那一刻,眼底便有笑意浮现是药就难喝,褚曦当然知道,却没想到闻斐堂堂武威侯,竟也和她一样怕喝药。
好一会儿,闻斐才压下那股恶心欲呕的感觉,她苦着张脸回过头,有些怀疑褚曦是故意的。可等她回头对上褚曦的目光时,看到的只有纯良和无辜。
行吧,总归对方也是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