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磊闭上嘴。
“哼,卑鄙小人。”
胡天磊斜睨父亲一眼:“那您的意思呢?咱们这次出军直接瞄准张天去?对永安俯首称臣了?”
胡高阳一脚踢翻了凳子,气得胸口不断起伏,走过去,再踹一脚。
“他娘的,滚犊子的玩意!”
十日前,西北军匀速向南行进,靠近豫章地界时,元青整军待发,一一与众人告别。
这几日的天气一直很好,既无烈日炙烤,也无风雨来袭,恰好是最舒惬的温度,带着微醺暖意欲仙欲醉。
“放心,我不会搞砸的。”元青道。
徐则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根据多年来在西北的相处,他已非常明白对方的作战方式,这是一种跟如松完全相反的强大。
不得不叹一声,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拍拍元青肩膀,鼓励道:“你在西北的作战我亲眼见过,在江南的胜绩也有所耳闻,若以你的实力都会折戟而归,那即便换成我,也差不了多少。”
元青谦虚道:“徐将军谬赞。”
待临行时,大军继续缓缓南行。杜平调转马身,追着师兄方向小跑几步,单独与他话别。
绿树荫荫,碧草幽幽。
杜平同他站在一棵大树下,叮咛万事小心。
元青轻轻“嗯”一声:“你也是。”
两人对视片刻,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们一时皆陷入沉默,又对视一眼,忽地同时笑起来。
杜平深深一眼:“我信你,保重。”
元青见她转身欲走,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捏住她手腕。
杜平回眸,以目光相询:什么事?
元青凝视她的面庞,声音稳稳:“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结果,我会带给你想要的结果。”
杜平调笑问道:“我想要什么?”
“我不会让胡家割地称王,江城不属于他们,而该回归朝廷。”
杜平似笑非笑:“师兄,看不出来啊,你连聘礼都想好了?打算拿下江城来迎娶我?”
元青面色泛红,仍坚持道:“不是聘礼,江城也不是你的,你自己说过,这天下属于万众苍生,而非沦落成某个人或某些团体掌中戏耍。”
徐徐吹着的暖风,不知不觉停下了。
一丝风也无。
杜平抬眸望去,师兄眼中的东西从未变过,少年时如此,青年时如此,她相信这个人即便年老后也依旧如此。
混沌世间竟能有这样一个人,呜呼奇哉。
这辈子,第一次如此信任一个人。
杜平轻笑出声,迎着师兄正直磊落的目光,她抬手够到他发梢处,捻起一朵柳絮,笑着说:“沾到你头发上了。”
一团细小白色,边缘上绒毛蓬松。
元青脸更红了一些。
她分明很快就收回手,连肌肤都未触碰到。可这样小小一个动作,伴着她脸上的笑意,却感觉比亲吻更令人羞赧。
杜平忍俊不禁:“师兄,大多人都会顺着我说的台阶下,你这么认真的反驳我,还以为你没想过娶我呢。”
“我想过,我想娶你。”元青猛地清醒过来,回顾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迟疑道,“我是不是说错了?”
杜平只笑着睨他。
“江城不是你的,可是,我是你的。”
杜平一怔,没料能听到这话,随即噗嗤一笑。她不待元青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他,踮起脚附在他耳边呢喃:“好,你是我的。”
她身子微微后仰,柔白纤荑从他后腰处松开,捧住师兄的脸,凝视道:“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元青整张脸彻底红了。
他目送杜平策马离开,一直注视到连背影都看不见,这才转身朝江城方向追去。
杜平骑马至徐则身旁,与他商讨后面对战计划,岂料眼神一对上就见这位老将军笑着调侃:“我是不是快能喝上喜酒了?”
杜平大方回应:“一定不会漏了您的喜帖。”
徐则哈哈大笑。
西北军自进入新集镇,便已陆续见到南越军的痕迹,沿途百姓犹如惊弓之鸟,看到军队立刻紧闭大门,路边只余逃跑不及的老弱妇孺,衣衫褴褛乞讨为生。他们看到军队也不动,一脸死气沉沉坐地上,瞥两眼又收回目光。
有不少家舍大门敞开着,放眼望去,里头的东西被洗劫一空,有人坐在家门前,有人缩在墙角处。
徐则眉头微微皱起,问道:“这里已靠近江南,按理说应是太平富庶才对。张天剿灭附近所有山贼,这又是被谁抢了?”
杜平望眼前惨状,当年从凤阳回京城走了不少陆路,景象跟如今全然不同。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