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远离京城的地方,相知相识,相惜相爱。
她见过那个男人漫天黄土中千里袭敌的大胜而归,她见过那个男人千军万马中毫不退却的强悍背影,她见过那个男人俊朗面孔仰天大笑,她见过那个男人笨拙哄人的手忙脚乱。
那也许是平阳第一次爱一个男人,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毋庸置疑,平阳爱杜厉,是少女初遇的怦然心动,亦是相许相恋的刻骨铭心。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一个锦绣拥簇中长大,见识过滔天权势的公主,骨子也刻着野心二字。
一个公主的爱情是什么?
“平阳也许为难过迟疑过,可是,她终选择了权势。”
那一日,杜厉被皇上断为叛国之罪,欲抓回来斩首示众。平阳暗中通风报信让他遁逃远走。圣旨抵达那一刻,杜厉抗旨不从,身后跟着替他叫冤抱屈的无数将士。
杜厉率军驭马停在城墙外,城中竟无一人敢领兵出阵。他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平阳所站之处。
平阳也看着他,她的泪已在父皇面前流尽,只抱着尚在襁褓的女儿,静静回望。
杜厉红着眼嘶喊:“轻容,跟我走。”
平阳缓缓摇头,一字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杜厉眼中带着知悉一切的不甘,这是同床共枕的妻子,怎能不知?那么远的距离,他依旧能望进她眸底,断言道:“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从此,男人带着愿意追随他的将士远走苍茫大草原,再也没回来。
第152章 你母亲和弥英的事情,……
灵佛寺,天色还深沉如墨。
弥英带着僧众在进行早课,他们已经念完了大悲咒,开始诵读心经。他垂着眼眸一脸慈悲相,在晕黄的烛灯下,完美无缺的侧脸望着仿佛普度众生的佛。
佛主俯瞰人间千载,悲悯世人,可一晃眼千秋万载过去,出现兵荒马乱,遭遇易子而食,佛却高高在上不伸援手。
弥英抬眸望着佛主大像,缓缓闭上眼睛。
弟子罪孽深重,泥足深陷于万丈红尘之中,苦苦挣扎在无疆欲海。弟子不得解脱,亦不舍解脱。
弟子求度,您若不应,弟子就当您默许一切。
待天蒙蒙亮,寺门也正是打开的时候。
就在前几日,弥英便已吩咐下去,平阳公主今月不会来寺中戒斋,不用提前清理屋子,直接上锁别让旁人误入。他站在殿前,一身赤红袈裟迎风习习,遥望目之所及的那间屋顶,那是她每次来会住的地方,想着想着,思绪一下子飘远了。
“师傅,有人进去过了。”
弟子刻意压低的声音将弥英拉回神,他笑了笑,一甩袈裟尾摆,扔下一句:“顺藤摸瓜,记住,别打草惊蛇。”
太子尚未登基,寺中便有心思活络之人想另谋高处。享着公主的恩赐,受着公主的扶持,却要吃里扒外,这种事若不杀一儆百很容易引人效仿……既如此,便一个都不留罢。
京城的局势瞬息万变,越在这种时候,就越要替她抓牢手中之物。
弥英已连续很长一段时间来演武场监督,亲自指点场中弟子。他知道公主在意的是什么,他也同样在意。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武力,不宜多也不宜少。多了藏不住,少了则没用。虽然他们希望最终派不上用场,但却不能毫无准备任人宰杀。
日晒雨淋的演武场上,众人大汗淋漓。
自元青离开后,这一年比武的头名终于换了人。元历等到崇拜的首座过来,小跑冲上前:“弥英首座,听说元青师兄在南越抗敌,这次前几名的人都想过去帮忙,能不能也给我们机会上战场试试?”
眼前这双眼睛充满兴奋与期待,弥英道:“元青已离寺还俗,不该再唤他师兄。”
元历挠挠光秃秃的脑袋,嘿嘿一笑:“忘了忘了,叫惯了。”
弥英笑了笑,正欲开口,只见守门的小沙弥一脸焦急地往这边跑来,急冲冲刹在他面前,气喘不止:“首座,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弥英沉稳有度地捻着指间佛珠,淡淡道:“多少人?来意为何?”
小沙弥急得脸上都是汗,那两个侍卫一看就来者不善,严声质问首座在何处。他入寺多年,第一次看到有人对首座如此失礼,他语无伦次:“两,两个……手里拿着东宫的牌子,说,说奉命捉拿首座……”
弥英面不改色,脚下不停:“带路。”
比他预料得早了,还没拿到证据,对方就已先找上门。只不知,东宫打算用什么罪名来逮捕。
他心中一哂,不过来得还真巧,今天这个日子,天气好,人也多,若其他无杂事绊住脚,公主差不多也是时候该到了。
演武场上,周围不少弟子听到这番对话,面面相觑。
在他们眼里,弥英首座德高望重,与朝廷关系也甚是密切,甚至有不少达官贵人邀请他去府中做法,这样的高僧心怀天下,怎会得罪东宫?
不,肯定是有误会。
于是,先是几个小弟子看首座走远了,便偷偷摸摸跟在后头,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观察情况,眼见没人发现,小弟子们便朝后头还在犹疑的其他弟子招招手,大伙儿便一起挤上来。
大殿前的那块平地上,站着不少人。
两名宫中侍卫举着东宫令牌,语气硬邦邦的:“弥英首座,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与他们站在对立面的,便是弥英和他几大弟子。有弟子替师傅叫屈,正要站上前争执,却见弥英抬手一拦,口中一声阿弥陀佛:“不知东宫有何指教?”
一名侍卫道:“有人检举你为荣华富贵而勾引皇室之人,德行有失,辱及佛门。劝你快快束手就擒,莫作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