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随便得就像挑拣路边的小白菜,枯的黄的都一样,照样拆吃入腹。
“滚,”杜平抬起下巴,“本郡主还看不上你。”
冯瑛之笑得偏过头去,又怕笑得太过惹翻她,以手支嘴假咳一声:“你这人啊,就不肯嘴上吃亏。”顿了顿,他一手支颐,眉眼弯弯,“永安,我的确配不上你,与家世样貌无关,而是你我并无男女之情,我视你如友,你亦如此。”
他忽地长叹一声:“我愿你找到如意郎君,你欢喜他亦欢喜,李承业不该是你的魔障,他不过是你漫长旅途的某一处风景,天下之大,何处不美?”
杜平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冯瑛之神色温和,轻声劝道:“永安,你此生最不该辜负的人,便是自己。”
窗外楼下传来小商贩的叫卖吆喝,声声阵阵,伴随客人的讨价还价,充满市井气息。
微风徐徐吹来,帘子又飘起。
杜平沉默片刻:“你也是。”她抬眸,“别听你祖父的,那老头儿才不关心你高兴还是难过,瑛哥儿,你也该找桩你欢喜她亦欢喜的姻缘。”
冯瑛之道:“好啊,”他应得随意,边笑边看她,笑声伴随街上的喧嚣一起传入耳中,“永安,我真羡慕你。”
如烈火赤焰熊熊燃烧,一往无前,百折不挠。
呵,真想也任性一回。
第116章 朕答应过替你指婚,可……
这日傍晚,宫里的内侍就来公主府通传,皇上得知永安郡主回京想的紧,隔日进宫。
第二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连一丝风都没有。
杜平从里到外仔细拾掇一番,对着镜子照看许久,一寸一寸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每个动作都保持面无表情。
时辰都快到了,她依然站在镜前,犹豫片刻,还是贴上额饰。
平阳公主并不随同进宫,倚在门前看半晌,淡淡道:“你这表情是去赶赴刑场?”
杜平回道:“你以前不常常教训我,到宫里就是守规矩去的,别太随便,真当成去外祖父家做客?”说罢,还飞一个白眼过去。
平阳公主笑了笑,还记得啊,小姑娘真是记仇,小时候说过她的话现在拿出来回敬。她这当母亲的只有轻笑一声:“好记性。”
杜平最后整整衣襟,准备出发。跨过门槛时,她正好擦过母亲衣摆,耳中传来声音,“女为悦己者容,你这般打扮是为他?久别重逢想给他留个好印象?”
杜平止住脚步,侧目而望,没有承认:“只是进宫的规矩,不好在皇上面前失仪。”
平阳公主眉色微动,明显不信她这番说辞。“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杜平抿唇不语。
平阳公主继续道:“太子和太子妃怕要偷笑了,本以为要赔上一个儿子才能获得公主府支持,现在发现就这样放着馋馋你也有一样效果,赚大了。”
杜平听不下去,用力瞪去:“承业哥哥不是这种人。”
平阳公主轻嗤:“李承业怎么想重要吗?他不过他爹娘手中一颗棋子,执棋者要下棋,还会关心棋子的想法?”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你还叫他承业哥哥?”她嘴角挂笑,眼底却殊无笑意,“合适吗?”
这回进宫,杜平心中难免忐忑,母亲说中了,毕竟久别重逢。可没想到进宫之前还要给她来一记狠的,生怕她行差踏错。
杜平转过身子,面对面注视母亲:“你不用这样敲打,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我长大了,孰对孰错孰重孰轻,心中自有分辨。”
平阳公主也不生气,看着女儿的眼睛,须臾,淡淡一个字飘来:“好。”
不过短短几年,敢这样说话真是翅膀硬了啊。
她感叹一笑,转身离开。
皇宫威严依旧,仿若天宫般矗立在京城土地上。
杜平随着内侍指引向前走去,迈过门槛,抬头定睛一看,脸上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
屋内只有皇上一人。
杜平立刻收敛情绪,乖巧行礼。
皇帝可没放过她闪过的情绪,哈哈大笑:“回来了也不给宫里递块牌子?长大就变得见外了?”
杜平脸上笑眯眯:“若还跟以前一个样,这两年不是白长了?”她从地上起身,立刻粘到龙椅旁,指着自己的脸问,“外祖父快看看,我是不是变漂亮了?长高了?”
皇帝哈哈大笑,明知道这丫头在逗他,还是想笑,无论什么话从她嘴里出来就是比别人有趣。他调侃道:“好好好,要不朕送你一个匾额,赐你御笔京城第一美人?”
杜平想了想,竟然点头:“嗯嗯,不要京城第一,我要天下第一,外祖父你可是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皇帝大笑不止,就知道这丫头不会害羞推让,何止不谦虚,还得寸进尺顺着杆子爬。
他笑着指着她鼻子说:“朕若是题匾,你就得把它挂在公主府堂屋正前方,以后嫁人了还得当嫁妆带走,继续挂在夫家堂屋上,敢吗?”
杜平半点不犹豫:“小菜一碟,您敢赐我就敢挂。”
皇帝那只手还点着她,无奈笑道:“张狂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在京城有朕惯着,听说你到江南还是无法无天,把那里搅个天翻地覆。”
话语自然而然转到江南之事。
正题来了!
“是不是有小人到您跟前告状来了?”杜平问道。
皇帝但笑不语,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