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百姓一看到她,顿时呼吸一窒,先是寂静无声,随后爆发出震天欢呼。
“郡主!”
“永安郡主千岁!”
杜平微微一笑,抬手一摆,所有的声音一下子消弭于无。
“承蒙乡亲垂爱,不胜荣幸。”杜平笑道,“茯苓姑娘是个大夫,曾经也救治过我,可否卖我一个面子,让我带她离开?茯苓姑娘不是坏人,曾也是难民出身,被逆贼所救也非她所愿,不该一竿子将她打入逆贼阵营,这不公平。”
人群中纷纷议论起来,不多时,就有好些人开口:“郡主说得对。”
杜平笑道,“多谢,众位乡亲都是大义明理之人,凤阳的将来还要靠大家。”
顿时气氛和谐,大家都不好意思笑起来,看着永安郡主亲自上前来扶人,又有人夸赞起郡主知恩图报,平易近人。
众目睽睽下,杜平拉着茯苓坐进同一辆马车,带她离开。
又行进一段路程,茯苓在车内始终没有说话,低头垂眸,终于,轻声开口:“我不去公主别院。”
杜平扬眉,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眼睛里,讥笑道:“怎么,救了你还恨上我了?你该恨的不应该是张天吗?逃亡的时候忘记把你一起带上。”
茯苓挥开她的手,冷冷道:“张大哥对我很好,救过我的命,还给我开药房,给我买屋子,仁至义尽。反倒是你,我永远记得,你含血喷人,陷他于牢狱,才害张大哥走到今日这一步。”
马车有些颠簸,杜平觉得屁股底下一震一震的,随手拿起一块软垫垫着,漫不经心:“你还真是心向逆贼啊,不管什么理由,害凤阳流血的是你张大哥,打破城门的是你张大哥,大肆劫掠的是你张大哥,杀人无数的是你张大哥,怎么洗都洗不白的。”
茯苓气得胸口起伏,却找不到反驳之言。
“我这人呢,最恩怨分明,张天卖我一次,我也卖他一次,多公平。至于你呢,毕竟替我师兄治过病,我承情,所以能帮你送到其他地方,再无人打扰欺辱。”
茯苓沉默片刻:“我想去闽地。”
听闻此言,杜平彻底惊了,这么想不开?这姑娘看上去不像脑子坏掉啊,“你去有什么用?张天说不定早在闽地左拥右抱了,你过去看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茯苓又是一阵沉默,永安郡主的每个问题都击中她内心最薄弱的地方,每个问题让她难难堪痛苦:“张大哥本来就不爱我,”顿了顿,她目光直直射去,“他爱的是你。”
杜平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用“爱”这个字来形容她和张天,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攻城那天,还吩咐徐虎杀了我,这也算爱?”
茯苓又无言以对。
“他不爱我,他爱的是自己。”杜平又拿了块垫子放在药后,懒洋洋靠上去,板着手指数给眼前这姑娘听,“第一,我身份高贵;第二,我家财万贯;第三,我聪明过人;第四,我美貌无双;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得了我他就可以少奋斗半辈子,哈,你说他喜不喜欢我?”
数完了,自个儿也甚为满意,原来优点这么多。
茯苓怔怔看着她。
“傻了?”杜平没好气道,“你整天脑子里胡思乱想这么多,就是太闲的缘故。反正你也不信我,听我说什么都像在陷害你张大哥,这样吧,过几天我师兄会去城外,那地方确实也需要大夫,你跟着一起去帮忙。”
杜平三言两语就定下她的行程,这女人待城里还指不定坏事儿呢,到时候张天攻城她来个里应外合,索性远远扔出去,真到了城外想逃,就让她自个儿逃去闽地。
到时候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茯苓犹豫,不太想答应,城外什么样子她也是有所耳闻。
“你不是个大夫吗?城里没人治,城外却有大把的老弱妇孺等你救死扶伤呢。而且,你也该多听听看看,别把张天犯下的罪过推诿到我身上,”杜平冷笑一声,“这锅我可不背。”
“这天下很大,比你惨的人到处都有,与其满心憎恨,不如悬壶济世。”她又道,“毕竟,你是个大夫,不是吗?”
沉默许久,茯苓点头:“好,”她眼底的情绪仍是黑沉沉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我讨厌你,不过,我答应。”
杜平莞尔一笑。
讨厌就讨厌呗,谁在乎。
第81章 满楼红袖招
漕运总督的信函一送到京城,顿时引起悍然大波。
皇上震怒,龙案上的砚台都被砸出去。
“咣当”一声,四分五裂。
百官唯唯诺诺,不敢出声。有人眼望冯阁老,这位首辅大人好不容易病愈,也该站出来承受一下皇上怒火,岂料首辅大人老神在在,纹丝不动站在原处。
又有人张望孙阁老,这位帝师不负众望,跨前一步:“皇上,江南之事还可挽救,令老臣不安的是闽地,朝廷重臣和逆贼勾结一处,蛇鼠一窝,臣建议收服闽地后收押所有闽地官员,诛灭三族。”
好狠!朝中诸臣都偷偷斜睨这老头儿,闽地官员一大堆,裙带关系一大堆,这老头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也不怕犯众怒。
冯首辅照旧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皇上怒气收敛一些,理智回来后,做决定也多些顾虑:“容后再议。”他环视一圈,下达命令,“着湖广总督胡高阳遣援兵赶赴江南,收服闽地,斩首贼子。”
“启禀皇上,黄总督毕竟抗敌有功,是否也该奖赏一番。”冯首辅等所有人都说完话,来了这么一句,语气照旧不疾不徐。
皇上冷眼一瞥,应道:“可。”
早朝之事很快就传到公主府。
平阳公主一听完就笑了:“冯首辅和孙阁老看来是水火不容,他们中间隔的那层面子皮经此一事就快撕破了。”
都察院毛御史正在做客,消息也是他带来的:“只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定罪闽地官员。”
“重拿轻放吧,”平阳公主道,“受牵连的不单单是闽地一派,周围一圈城池就没其他人知道?远的不提,就说近的,京城就没人知道?只是没人告诉父皇罢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父皇并不想朝中大变,所以不会重判。”
毛御史颔首:“公主之前知情吗?”
平阳公主顿了顿,眸光含笑,回答地毫不犹豫:“当然不知道。”完了还添上一句解释,“我若知情,就不会让事态发展到如今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