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廷沉默许久,轻声问:“所以,你只会喜欢喜欢你的人?”
杜平认真想了想,点点头,是的,一定要别人先对她表示出好感,她才会走出下一步,她不会唱独角戏。
但这话有鼓励他的嫌疑,她沉吟道:“我们才认识多久,从你知道我身份开始又才多久?这么短的时间能建立多深的感情?”
曹子廷沉默。
“你以前在寺中,周围都是男孩子,还俗后又正好到了……嗯,这个年龄,又一下子被我的美貌迷花了眼。”杜平一本正经地剖析,“你要试着多和女孩子相处,习惯就好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的。”
曹子廷垂眸,许久方出声:“好。”
杜平轻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赞同,也不纠结于此。她走出亭子,仰望漫天星空,想起多年前,承业哥哥给她画过一副星空图,那样美,那样远,永远都够不到。
她悠悠开口问:“你人生中最后悔的是什么?如果让你回去重选一次……可以改变吗?”
一阵凉风吹来,带来阵阵蝉鸣。
“回不去了,”曹子廷的回答没有停顿,“这世上,没有如果。”
闻言,杜平微微一笑,忍不住回眸看他,以他的性子没想到会这样说,她走到池子旁,蹲下,将手指浸入水中,冰凉沁骨,缓解了疼痛。
“我后悔那天拒绝了他,”手指缓缓拨动池水,有小鱼游到指尖,她凝望着倒映在池中的月光,轻轻一动,月亮就破碎了,“可是,哪怕让我重选一次,还是会拒绝。”
“即使会后悔?”曹子廷问。
杜平微笑着起身,又一阵夜风吹来,风势颇大,将头发都吹乱了,她柔声道:“时间会治愈一切,子廷,这句话送给你,也送给我自己。”
说罢,她转身往回走:“夜深了,早点睡吧,别再夜游了。”
曹子廷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这日夜里,漕帮也发生一件大事。
月娥等了几天终于等到帮主,特意精心打扮一番,温柔小意:“老爷,你再不来,我都要去你书房找人了。”
卫海将公事和女人分得很开,一开始就约法三章,不可去漕帮打扰他办事。
这个女人跟他也不少年了,自不会无缘无故犯忌讳,卫海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月娥熟练地替他脱下外衫,扶着他坐下,轻轻替他敲打肩颈,凑近耳边说:“老爷,我有了。”
卫海怔住,许久一动不动。
月娥以为他高兴坏了,顿时坐到他腿上,贴近他的怀里,圈住他的脖子:“老爷,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翎儿当然很好,但我一直想有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卫海侧脸上,一半阴暗一半光明,他伸手放在女人的肩膀上,问她:“真的有了?”
“当然是真的。”月娥甜蜜蜜地回答。
卫海面无表情,扯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扔到地上。
月娥不防,重重摔倒在地,心中顿觉不妙。
“贱人!”卫海冷冷看她,“是谁的孽种?”
月娥心中惊怕,面上却不显,捂住肚子,不住后退:“老爷,我不明白,当然是你的,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卫海蹲下,捏住她的下巴:“我今天就和你说明白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第二个孩子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是谁的?”
月娥面色惨白,她了解这个男人,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真的。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不能生了,一直只以为他只是子嗣艰难,有第一个,自然有可能会有第二个。
“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卫海站起身,居高临下,犹如看一个死人,“淑婷她母亲临死之前,骗我喝了一碗绝子嗣的药,明白了吗?”
月娥看着她,“呵”地一笑,“原来如此。”她低下头,温柔抚摸肚子,声音很慢却很坚定,“你杀了我吧,我不会说的。”
卫海脸色铁青,命人将她关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杜平早早打完一套拳就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计划在一开始就准备好,她正欲去处理漕帮的事,走到门口,却见上任没多久的张副指挥使已经等着,懒洋洋倚在马车上,吊儿郎当眯着眼。
张天见到她,眼前一亮,笑着拍拍身旁马车:“替你准备好了,今日甘为郡主马前卒。”
杜平矜持地走过去,嫌弃道:“又破又旧。”
张天挑眉,用拇指朝自己指指:“车夫够亮眼就行了。”
杜平还在挑刺:“不是约定在漕帮碰头吗?你怎么……”话没说完,只觉得身子被凌空抱起,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放在车里了。
杜平瞪大眼,腰间还残留着男人手掌的温度,她按下手臂的鸡皮疙瘩,目光明明白白显示着不悦。
“行了,别废话,该上路了。”张天满不在乎地笑笑,挥动马鞭,驾的一声,催动马车往前跑,嘴里还不忘交代情况,省得这女人再纠缠方才之事,“卫海就像你猜的那样,并未发难,昨日午饭还没吃就备了一份大礼送到我府上。”他暗暗一搓手指,手感不错,软软的,弹性十足。
杜平纠正道:“什么猜,那是预料,有根据的预料。”
“行,行,行,你说得都对。”张天不和她争,“所以我下午派虎子把那天帮忙搬货的人都抓回去,在漕帮大大耍了一把威风,闹了许久,卫海竟然还来赔笑脸,都不像他的为人了。”顿了顿,他笑道,“我总算尝到当官的好处了。”
杜平皱眉:“你不行啊,这么简单的事,连触怒卫海都做不到。”她分明交代得很清楚,要把卫海惹毛了才好做接下来的事情,这样戏还怎么唱?
马车骤然停下。
“怎么啦?”杜平忙问。
张天撩开帘子,手肘撑着侧壁,脑袋探进来露出英俊的五官,目光闪烁着危险光芒:“不能说男人不行,这点道理都不懂?”
杜平冷冷看他,不搭腔。
张天勾唇一笑,她的反应也不算出乎意料,他慢慢放回帘子,坐回原位,车外传来一句:“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