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老子不仅看过你,还摸过……
夕阳透过窗户,映在杜平的面颊上熠熠生辉。
她淡淡道:“千瑜,通知外面的人,马上把黄总督接过来。”
陈千瑜赶紧收起看戏的态度,应道:“好,”顿了顿,“我若没记错,黄总督之前应诺会来的吧?”还需要再请一次?
杜平道:“黄总督会来,但没说什么时候,若所料不错,他可能只会在结束之前露个面,已算给足我面子了。”她强调道,“而我希望在正式开宴之前就见到他。”
陈千瑜立刻心领神会,拱手道:“必不负所托。”
看她转身走了出去,杜平又吩咐下人:“把张寨主带出去休息。”
张天祝贺之后一直静静站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此时听她提到自己,惊讶地啊了一声,脚下不动,爽快道,“我不累,在这里跟你一起等黄总督就行。”
他这人虽颇有心计,但在日常相处中实在不了解高门贵族中弯弯绕绕的说法儿,以前也没相处过,于是乎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杜平看也不看他,随手将红匣子放到桌上,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若是在宫里,你敢这么看人,眼珠子已经被挖出来了。”
张天一怔,顿时恍然。
心中不免腹诽,妈的,老子不仅看过你,还摸过你呢,要不要把手也砍了?
杜平第二遍开口:“把他带下去。”
这回张天老老实实跟下去了,心中还是愤愤,实在受不了这巨大的反差。
上一回在寨子里这小娘们可不是这态度,一回到自己的地盘,简直快上天了,不就长得好看吗?长得好看了不起吗?老子看你是给你面子!
虽来之前心中已设想此等情况,还是气结。张天只得告诉自己,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且看将来。
太阳已落下半山腰,金辉漫天,张天遥望远方,满腔豪气,终有一日,他要站在巅峰,让所有人匍匐脚下。
除了屋外守着的侍女,屋里只剩下杜平和弥结。弥结见郡主轻轻叹了一口气,立刻极有眼色地奉茶,温和道:“郡主累了,喝口茶润润喉吧。”
杜平伸手接过,笑道:“师叔这几日才是累了,江南的商会不好应付吧。”
弥结也笑:“其实跟以前来寺里参拜的夫人们差不多,摸准心思都能聊上了,何况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毕竟是郡主派去的人,多少给些薄面。”
杜平轻抿一口,漫不经心地问:“哦?说来听听。”
弥结打起精神,不敢小看这位郡主的眼光,便将这几日自个儿的见解一一道来。正说话间,曹子廷也进来复命,杜平一摆手,示意先停下。
曹子廷被晒得脸颊微红,还俗之后整个人的精神气也上来了。再加上杜平这段日子常给他干实事的机会,如今汇报起来也熟练许多。他道外面一切都好,别院总管已经把东西都派发出去了,百姓们还迟迟不散,说要在门外一同向郡主祝寿以表心意。
杜平听了哈哈笑:“江南民风淳朴,我喜欢。”又问了两句,然后回到之前与弥结的对话,她故意让曹子廷也一起听着,“你觉得江南的储粮还有剩余吗?去年水患,陈家之外的其他商家可有动作?”
这问题她也问过陈千瑜,如今想听听别人的说法,这世道最忌讳的就是听一言堂。
弥结低头:“据我这几天查访,陈家主倒也没骗人,”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听到这个“倒”字,杜平也笑了,摇头感叹:“千瑜说话向来颇有技巧。”
弥结凭良心说话,点头:“正是,话都是真话,就是多说了点陈家的好话,少说了点别家的优势。”他笑道,“她急于获得郡主的支持,这也难怪。”
“江南的确陈家独大,但除陈家之外,我在商会上遇到另外两家也可一用。江南若是没有去年的水患,是产粮大户,仅次于两广地带,每年除了自给自足,还大量运出,或为军粮,或为贩卖。这一回,江南的粮是真不够了,亏得各大商户委托漕帮运粮。”
杜平若有所思,听出点端倪:“江南商户很团结?”
弥结点头:“不错,有漕帮这么个庞然大物立着,自然需要团结。”
杜平沉默片刻,也不知在思索什么,在曹子廷忍不住唤她一声后,方缓缓抬眸,声音清亮:“有时候,真不明白那些当官的在想什么。”
闻言,弥结和曹子廷都去看她。
她的目光望着远方,却不知落在哪个点上:“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竟能纵容漕帮这种帮派坐大,有船只有水手,沿着运河密集分布,他们若是想造反,可比红花教要严重多了。进可攻退可守,即可截对手的粮食武器运输,又能以运河为中心向外攻击,及时从河道中拿到补给。呵,黄总督竟然还会觉得漕帮听话好用?他脑子进水了吗?这些东西怎么能够掌握在朝廷之外的人手上?嫌命太长?”
她笑了笑:“问题是,能让漕帮发展到今天,一个傻子还不够,得有前前后后多少个傻子累积在一起才能如此。”
曹子廷轻声说:“每个人都会觉得,朝廷天威,无人敢犯,怎么在意区区一民间帮派。”
杜平看他一眼,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想,连江南商会都知道团结一起对抗,要对漕帮抱有戒心,可黄总督呢?指使他们干这干那的,生怕漕帮势力不够大?
可这些气性上的画说出来也毫无助益,她直道:“养虎为患。”
弥结感叹一声:“郡主英明。”顿了顿,“朝廷在江南的水军快被黄总督养废了,那些官兵想着偷懒,把事情都推给漕帮去做,他们自己乐得清闲,年复一年,他们还能是当年的水军吗。唉,该如何叫醒睡着的人呢。”
曹子廷不知想到了什么,苦笑道:“猛兽不发疯的时候很听话,他们觉得能指使猛兽是多么威风,却没想过,一旦失控又如何收场。”
杜平微微一笑:“子廷,你太含蓄了,你可以直接来一句,王莽谦恭未篡时。”
曹子廷睁大眼:“你已确定漕帮怀有异心?”
杜平道:“不管有没有异心,我都不在乎。”她将摊开的手慢慢握成拳,“反正我来了,漕帮就不能再握在他人手中。”
又过好一会,下人通报黄总督来了。
杜平笑着起身:“来,让我去迎接一下黄大人。”她对曹子廷道,“你让张天准备一下。”
曹子廷应声退下。
太阳落下的时候,黄总督的马车也已抵达。
黄总督收到消息的时候,一颗心急得火燎火燎的,也不打算摆什么架子就赶来别院。等马车停下来,他稳了稳心神,总不好让小辈看笑话,整整衣冠,咳嗽两声,便优雅地走过去,面带笑容,拱手祝贺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