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有大把时间去捡垃圾。
思及此,应琼撩起她破破烂烂的裙摆,盘腿托腮,以舒服但是更慢的姿势,徐徐飞行。
一边飞,一边暗骂让她来上学的“罪魁祸首”。
要说应琼来上学,绝对是被她师父——荒芜老君逼来的。
某一个阳光普照的好日子。
荒芜老君把应琼叫到他的床前。
“琼儿,师父时日无多了。”
应琼整理床边被褥,没说话。
被褥经过多次缝补,边缘不平,偶有棉絮从缝隙中跑出来。应琼一点一点把棉絮塞回去。
她沉默,不是悲伤到无法言语,而是——
这句“时日无多”,少说也从荒芜老君口里听到过百八十回了。
演了这么多回,也是累了,懒得搭理。
荒芜老君打断应琼整理被褥的动作:“为师都时日无多了,你还有心情整理被褥?”
顺带把应琼的双手放在他的手心,语气中皆是长辈对晚辈的叮咛:“为师这辈子,也算圆满,唯有两件事情,抱憾半生。”
“过分了啊。”应琼警告道:“以前都是一件事儿,怎么今天还翻倍了。”
她抽回手,转身就要离开。“还有,您每次提要求能不能有点儿新意。就这几句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可荒芜老君没有像往常那样假意哭诉,而是语重心长道:“这第一件事,为师遗憾没送你上过学。”
应琼听罢,折返到床边,寻了把缺脚椅子坐下。“师父,您觉得以我们这条件,能上得起这金贵的玩意儿?”
荒芜老君扫了眼残缺的椅子,又望了圈徒有四壁的住处,厚着脸皮说:“琼儿啊,听为师一句劝,一定要去上学。再苦不能苦孩子。”
“您前两天偷吃我糯米糕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应琼掰着手指头,细数她师父的“恶行”。“您说,‘小孩儿就该多吃点苦,不然容易长蛀牙’。说完还顺走了我的糖人。那可是九天玄女姐姐送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
“我还没说完。”荒芜老君中气十足地呵斥过后,似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时日无多”的状态,假意咳嗽两声,有气无力道:“再穷不能穷教育。”
“最近天庭在筹办学堂,那里的校长是我老熟人,说看在我给他收了这么久垃圾的份儿上,资助你上学。”
“至于第二件事。我遗憾没有将捡垃圾行业在天庭乃至三界发扬光大,我没有脸去见你师祖啊!”
应琼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发表感言:“第一件事,你想的美。”
又加了一根手指头,“第二件事,您真敢想。”
荒芜老君攥住应琼伸出的两根手指,用力晃了三下,宛如将所有的期冀都传递过去。
“琼儿,为师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为师的遗愿。而为师能为你做的,也就是在告别这个世界之前,制定并要求天帝实施了这本《拾荒法》。”荒芜老君从枕头下摸出了几张纸,纸上泛着金色暗纹。
应琼认得,这几张纸还是她三日前在战神的府邸捡垃圾捡到的。因为材质特殊,混有金线,想必很值钱。她想留着换些吃的。
结果!应琼一把夺过那几张纸,看着纸张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心痛不已。“你竟然,你竟然在这上面写字!这可是好几个月的粮食!”
气急之下,连敬语都忘记用了。
荒芜老君心虚,他摸着胡子,磕巴地解释:“啊,这,也就这纸能配得上我的《拾荒法》。这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上去的,你要好好珍惜它,它可比这几张纸值钱多了。”
应琼嘴角抽搐,她扫了眼让她痛失几个月口粮的《拾荒法》。
第一条,拾荒者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能证明物品所有的所有者对物品的索要偿还。
第二条,拾荒者不得……
一直看到最后,全都是以“拾荒者不得”开头的法条。
整个天庭,就应琼和荒芜老君两个拾荒者。
荒芜老君是《拾荒法》唯一的制定者,应琼是拾荒法唯一的被约束者。
简直完美——个头啊!
应琼把《拾荒法》往空中一扔,双手叉腰阔步离开,借此表达她的怒意。
当天,应琼边捡垃圾边吐槽她师父。
“这臭老头简直离谱。制定《拾荒法》玩玩我也就算了,毕竟上天入地,也没别的仙家穷到要靠捡垃圾为生了。”
“但他居然浪费那么贵的纸!”
“哼,还劝我去上学。我才不去呢!自学能学会的东西,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浪费钱!”
不过——
应琼从一堆垃圾里直起腰:这臭老头今天没讹她吃食。
难道被她的态度伤到了沧桑的心灵?
“没办法了,就大出血一回,用藏起来的几块糯米糕哄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