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用拐杖,架到胳肢窝底下那种。”
喻池说:“腋拐我还用不顺,容易摔了。”
祖荷低头捣弄的片刻,喻池已经掀被下床,扶着边柜立在床边,鞋子一踩即好。不知道他裤子怎么收的,长款羽绒服下只露出小小一截,大概是大腿中下部。
祖荷赶紧把助行器推到他跟前。
喻池反倒笑她:“不用那么紧张,我走了几次还没摔过。”
楼下风紧,喻池只在病房和走廊活动,偶尔有熟识的病患家属跟他打招呼,对方打量的目光大大方方,笑着说上一句“走得很稳呢,快可以出院了”。
祖荷陪着他慢慢悠悠,像带着稻草人搬家。
在走廊尽头掉头,祖荷扭头问:“你有185吗?”
喻池说:“186。”
“多我16厘米,难怪看着那么高。”
“要是伤两条腿,我就给自己加高到一米九了。”
祖荷哭笑不得,不小心把跟其他人嬉闹的小动作带出来,轻拍喻池胳膊一下。
“前半句不要乱说。”
喻池正好松开助行器,扣紧袖口碍事的扣子,祖荷无意的这一下,直接叫他失去平衡。
幸好祖荷反应快,闪到他跟前,正面抱住他,喻池也下意识揽上她的后背。
“你、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对不起啊,我忘记了……”
祖荷还没习惯跟“新的”喻池相处。
两个人中间只隔着助行器光秃秃的铁杆,跟直接拥抱没区别。
祖荷仰头瞧着他,那双眼睛有歉意、后怕还有无法忽视的美,轻而易举软化了他。
喻池耳朵全红了。
他扶回助行器,说:“没事……我的平衡能力还不太好……”
祖荷平日虽跟异性打成一片,但也没抱过谁,刚才动作出于意外和本能反应,严格来说并不算拥抱,细究起来总有点尴尬。
她双臂开合,随意拍打裤缝线。
“下周考试周,我就先不来看你了。等寒假再来,可以连续来几天。”
喻池说:“好,考试加油。”
祖荷说:“到时是不是可以用腋拐走了?”
“应该没问题。”
“如果出太阳暖一点,一起下小花园走走?”
喻池郑重得像许诺:“好。”
祖荷把喻池送回病房,提着山药玉米汁的保温桶下楼。
喻池的病房窗口跟住院楼门口同向,祖荷这天下意识回头找他,喻池果真站在窗前,也发现了她,冲她挥手。
冬日树枝萧索,直攀苍穹,那道身影囚禁在灰白建筑里,显得寂寥又羸弱。
祖荷心头一紧,像被那道身影攥住,脸上却绽放出最大的笑容,露出十颗整齐的白牙,哪怕傅毕凯曾说她笑不露齿最好看,她也想向喻池呈现最开心的样子。
她甩着保温桶转了一圈,像朵四处流窜的发疯小蘑菇。
祖荷敢肯定,这一刻,喻池一定也笑了。
第6章
期末考试有惊无险结束,寒假开始,祖荷去看了几次喻池便出国了;堂姐司裕旗在美国工作,不想回国,便邀请祖逸风母女过来度假。
司裕旗本科便过来读书,跟祖荷已经好几年没见,两人虽相差六岁,却是司姓家族唯一一对姐妹,幸得近年互联网发展,联系依然紧密,感情一直很好。
尤其司裕旗受祖荷影响改名后,姐妹结缔愈发牢不可破。
祖荷父亲过世后,祖逸风带她离家便改了名,那时恰逢夏天,荷花满池,又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风节,祖荷这个简单的名字便这么诞生了。本来挺大众的“荷”字,因为跟了祖姓,寻常和罕见中和,倒也没碰到过重名的尴尬。
就是上数学课学排列组合有点头大,老师总要当众关照一句:班花,这个组合这样算,对了吗?
司裕旗原名司玉琪,司家她们这一辈的名字都是爷爷起的,男孩用“裕”,女孩用“玉”,司裕旗的三观初成后,叫板长辈,为什么男孩追求“富足”,女孩只要求“美好”就可以?
祖荷改名成功变成无形助力,司裕旗“胁迫”家长改成“富足又旗开得胜”,差点没把爷爷气死。
众人安慰老爷子,横竖发音一致,听起来还是同一个人,总比把姓丢了强。
司裕旗就这么带着“发音一致”的新名字和新面貌来了美国。
祖荷打心里觉得,无论是哪个名字,堂姐的名都比她的“撕浴衣”好。
“玉祎,明年就上大学了,有没有想法来美国?”
多年习惯,司裕旗还是偶尔转不过弯来叫她原名,祖逸风有时也叫,但区别很明显,祖荷被称“玉祎”时,她通常想起了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