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去分析的话,他们那年高考的作文能写的点倒是有不少。
纪时希望自己的作文有那种感觉,他形容不出来,但改卷老师一看就觉得他很突出——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相当有数。
悲哀。
姚蒙看着纪时一脸苦大仇深盯着作文的表情,好奇道:“你怎么又看上作文了?”
“我作文好吗?”
姚蒙:“……我上次语文分数还不如你。”
他觉得,纪时的存在就是给人制造压力来的。
这学期以来,姚蒙已经习惯了语数外三门被纪时压制的日子,两人之间的分差似乎也越来越大,姚蒙不是不想冲刺班里第一,可纪时每一次的发挥都能比他更好一些。
对方就像他的紧箍咒一样,激励着姚蒙不敢放松。
他之所以处在“习惯”的心态中,是因为他的班级排名虽然在第2,年级排名却一直在往上爬,高三上学期,他在第3考场待过,也在第2考场待过,但最近这几次月考,他基本已经稳定在第1考场了。
姚蒙心里认为,这份改变和纪时有关。
“你在看哪门?”纪时问。
姚蒙晃了晃手里的参考书:“找点数学题做做,不然下次考试大题还做不出来怎么办?”
纪时叹了口气:“要不我也来看数学吧。”
“作文不看了?”姚蒙瞅他一眼,“我看你表情是挺痛苦的。”
“谁看了这个能不痛苦?”纪时把书指给姚蒙看,“你看这篇。”
姚蒙:“……”
第一句就是,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巴拉巴拉,然后过了几句,《约翰克里斯朵夫》的作者……怎么说呢?作文好的学生水字数的功底比他们渣渣还是强上不少的,就算是水,人家也是老师心目中的佳作范文。
纪时感慨道:“我就想起之前曾泰然的作文,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写过,你数数这都多少字了?”
加书名号20多个字,占了全文的40分之一。
但他写作文的时候还真想不出这种表达,所以最后经常就差那么100、50个字憋不出来。
……
纪时说是要看数学,可他还是坚持啃了几篇作文,心无旁骛地把一篇作文的开头、结尾、中间填充的部分分析了出来,能入选佳作的范文重点要么在深度,要么在情感,他们学校唯一的一篇高考满分作文侧重点就在深度,纪时拼深度肯定拼不过别人,所以他争取让自己在情感表达上和阅卷老师产生共鸣。
深度未必人人有,过深的文章甚至有让阅卷老师看不懂的风险,但情感表达不一样,人人都有,只要产生共鸣,就算是阅卷老师也可能在某一瞬忘记理性。
但那同样是个大工程。
不需要去补物理化学的日子,纪时都在11班的教室自习,主要看语数外这三科,英语的单词和语法纪时刷了无数遍,但不得不说,知识是永无止尽的,就算他的英语在z中排名一向靠前,可纪时还是会遇到新的知识点。
相比复习物理化学的时间,纪时留给语数外的时间还是偏少的。
姚蒙又转过来给了他两根香蕉。
如果是纪时出门补课的日子,他和周伟乐曾泰然几人一般一起出校门,可如果纪时在学校里上晚自习,那他和姚蒙平时讨论题目就更多些。
两人是11班的前两名,除了彼此之间讨论之外,他们班也有不少人来找他们问题目,还有外班的人悄悄钻进他们教室一起讨论。
“作文看完了?”姚蒙一边说着一边丢给纪时一张纸,“问完了就帮我看看这道题。”
纪时接过纸,抬起头:“你要看作文吗?我把我作文书借你。”
“等快放学的时候再说吧。”姚蒙幽幽叹了口气,“好好的晚自习,看什么作文啊!”
纪时:“……”
他一直觉得姚蒙挺热爱语文来着,看来大家都一样。
……
纪时跑了趟厕所,洗了把脸,才回教室安安稳稳坐下来。
姚蒙找的题一般都很有难度,纪时每次都要花很长时间去解决,所以他解题之前也有自己的仪式感,让自己在最佳状态下去对付一道难题。
他看了眼手表,又瞥了眼题目,这道题估计要解到下晚自习了。
纪时最近戴着一支新手表,是他爸买的,之前知道他考年级第一之后,纪爸就一直想着给他买个什么礼物,后面他也不知道是找谁问的,给纪时买了支卡西欧的电子表,好像还是托人买的,他家这边商场里都是中老年男表,没什么针对年轻人的手表。
纪时挺想告诉他爸说别买的,电子表回头高考考场上都未必能带,可看着他爸一脸美滋滋献宝似的模样,纪时心里也挺受触动的。
他记忆里很久没有他爸这么开怀的画面了,还有他妈,两个人高兴得都像年轻了好几岁。
原来他的努力会让他们这么开心,纪时真真切切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他没有回到十年前,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高中时代的遗憾不仅是自己的遗憾,也是父母的遗憾。
纪时高考考砸了以后,村里就有人在说“上了z中也没什么用”之类的话,那个暑假结束后,纪时去上学了,那些话再没有传进他耳朵里,可他爸妈呢?可能是一年,可能更长……他们恐怕一直都能听到那种话。
他们甚至没有发泄渠道,他们没有对纪时发火,恐怕也只能把这种情绪默默藏在心里。
纪时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表。
接下来,他要珍惜好每一分每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