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怎会意识到神战的威力呢?
哪怕他们与神明相处了几千年,乃至近万年。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寄生虫,只不过是看家护院可有可无的恶犬时,他们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脚,还可以逃。
可惜已经逃不了了,昔日庇护他们在山顶寒风中生存的城市,已经化作了死亡的监牢。
空间已经被封锁了。
只有少数幸运儿活了下来。
没人会在乎寄生虫的生存与繁衍,没人会在乎看家护院的恶犬怎么想。
它一边宣扬着血亲乃逆鳞,动之则死,它对宗门的忠诚可昭日月,却一边对其生死存亡毫不在意,任由其化为飞灰。
它是昊天宗的先祖,它也有昊天锤武魂。
它也矛盾且扭曲。
“阿银,我的阿银……”
“号丧号够了没?!”仿佛渗入灵魂的痛苦哀嚎,以及如同闷雷般的怒喝将唐魁从悲伤中的情绪拉了回来。
不是夸张,是音量真正能把人耳朵震聋的闷雷。
“你与其在这里号丧,不如拿着一块石头去找你的阿银!在这里喝得烂醉如泥哭哭啼啼可还有一丝男人的样子?!”闷雷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唐魁循着声音走上前去。
一个邋里邋遢,头发胡子许久未曾打理,像是乞丐一样的男人正一边抱着酒坛,一边哭哭啼啼。
唐魁低垂下了眸子,又是一个矛盾且扭曲的昊天宗之人——一边哭哭啼啼念叨着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女人,却一边连自杀去陪伴都不敢,只能通过堕落与沉沦来展示他很一往情深的废物。
唐魁认识他,当这个男人一边哭一边躺在昊天宗门前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自己竭力模仿的目标,那个被誉为最能诠释霸道的男人——昊天斗罗唐昊。
所以他当初到底在模仿些什么垃圾,什么东西?
唐魁由衷的产生了这个疑问。
“阿魁啊。”闷雷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唐魁的头低得更低了。
但哪怕头快埋进了胸口,他依旧能够看到那巨大的阴影,依旧能够嗅到那化不开的血腥味。
这一切都是重伤的表现,一切都是神战的结果——它们已经连自己的人形都保持不了了。
“我在,二宗主。”他依旧如同以往一般谦卑的回应着。
“尸体收回来多少?”另一个音量稍小但也小不了多少的声音响起,还带着某种深深的疲倦与疲惫,“现在宗门内的活人还有多少?”
“禀大宗主,那些遗落在外的尸体无法收回。”唐魁摇了摇头,话语间充满了失望与悲痛,“现在宗门内能活动的人不足两千,封号以上的人手还有三十来位——”
“阿银,阿银,那个披着小三皮的怪物终究不是我们儿子……”那道仿佛贵族舞会上歌剧演员的悲伤咏叹调又冒了出来,打断了唐魁的发言。
——所以说嘛,这是一个把深情演绎到骨子里的演员,和他所谓的霸道一样。
“宗主,我先把他带下去吧。”在闷雷声再次响起前,唐魁似乎也忍受不了这一幕,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去吧,记得别给这废物浪费酒水了,我们现在什么都缺。”直到拉走唐昊时唐魁都没有抬头,但想必巨兽眼中是闪烁着厌恶与不耐烦的。
这一路以来又是随处可见的尸体以及废墟,将唐昊放到寒风中唯一还能看的营地后,唐魁朝着几个正在维持秩序燃起篝火的人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也是昊天宗的族人。
他们也一样的矛盾且扭曲——一边享受着所谓神宗主们的庇护,一边又对两只野兽悬于头顶而感到莫大的耻辱。
别说唐家人了,它们甚至连人都不是!!!
那巨大的兽躯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哥,你说那个人为什么忽然对我们出手?”
唐魁再次来到了巨兽身前,那闷雷般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它似乎也怕这种讨论惊到天上人。
“这话你已经问了无数遍了,二弟,我只能回答我不知道。”
唐魁抬起了头,另一头如同蟒蛇般却长着一颗牛头的怪物正在回应了那只躺在地上,似乎已经站不起的猴子。
那巨大的兽躯已经说明了一切——神战已经过去了很久,它们现在依旧皮肉翻卷,浑身都是可怖的伤口。
“二宗主,我想应该是海神大人觉得你们可以去死了。”巨兽巨大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唐魁那张带着笑意的,老迈的脸。
以及遮天蔽日的黑色巨锤。
巨锤身后跟着无数个或大或小,或是带着火焰,或是带着雷霆的锤子。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一个个可都是我看着长大,我赋予魂环的!”重锤裂开大地,带起了不甘的咆哮。
“你们应该习惯才是,万年前将你们引向死亡的兔子,不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吗?”唐魁如此回答道。
它们一边对这群可有可无的寄生虫不屑一顾,一边又肆意安排他们的前途,以他们的保护者自居。
它们矛盾且扭曲。
它们不姓唐,但他们也是昊天宗人。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