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河木着脸,无奈道:“是啊,宫道友在渡劫。”
祁念一:“这是为何?”
她努力搜寻着昨晚的记忆,但她一开始喝得有些猛,除夕夜都没能撑过守岁就睡过去了。
陆清河解释道:“昨夜他受了些刺激,扬言要赶在你龙门礼之前冲击化神境。”
他顿了下,一言难尽道:“但没想到竟然今晨就开始渡劫,宫道友,真是个急性子啊。”
非白从剑里现身,舒展了下身体,笑着说:“昨夜他们说,你筑基境的时候,宫凌洲是元婴境巅峰,如今你已经化神境了,他还是元婴境巅峰,他受了点刺激。”
祁念一摇头感叹道:“他修为早就到了,只是为了等到心境圆融,一直都不肯渡劫而已。”
魔修重杀伐,魔修的功法亦是以外功为主,甚少锤炼心境,故而魔修相比其他修士而言,心魔劫更是难过。
早在几年前宫凌洲的修为就已经到了龙门关口,是大师兄和魔尊让他压制修为,遍行人世,锤炼心境。
大年初一,祁念一收拾了下东西,带着一盏精致的莲花灯和一束白梅,离开沧寰,去往西京。
这还是她见龙门之后,第一次用见龙门的“寸步”之能,比起先前让人带着缩地成寸,还是靠自己用来得要舒服得多。
从沧寰到西京,原来的她哪怕是用最快的速度,也至少要全力疾驰两天才能到。
而现在,呼吸间,山川湖海于眼底一闪而逝,仅仅一个时辰,她就已经到了西京。
怕自己这一头显眼的白发吓到凡人,她找了个斗笠带上,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自己以前最喜欢钻的那个狗洞,然后惊讶地发现,狗洞被堵住了。
祁念一无奈,只能单手一撑,直接从红墙上翻了进去。
刚一落地,她就看到景帝和卓青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祁念一有些惊讶:“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景帝身边还有个十分可爱娇憨的女子,看着装束,应该是当朝皇后。
他笑了下:“以往,每年初一过后,雍和宫都会多出一盏花灯和先帝最喜欢的花,我和卓叔猜是你不想露面,私下前来,便来这里堵一堵你。”
雍和宫是她父皇生前的住所。
见他们并没有带旁的侍者,祁念一放心地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头如瀑的雪白发丝,让三人都惊了下。
卓青颤声道:“小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祁念一没所谓道:“不妨事,身体没出问题。”
卓青表情仍然担忧:“当真?修行之事急不来,小殿下只身一人在外,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祁念一宽慰地笑笑:“真没事。”
景帝和皇后则是目睹非白悠然地从空中飘了过来,幽魂似的飘在祁念一身侧。
皇后惊讶道:“这、这就是修仙者吗,当真玄妙。”
被堵了个正着,自然不能轻易让她落跑了。
祁念一被景帝逮着拎回宫,吃了一顿没有旁人的皇室家宴,祁念一这才去到雍和宫,给父皇上了一炷香。
非白守在门外没有进来,祁念一点燃香烛,俯身深深拜下。
父皇仙去后,其实葬在皇陵,但她觉得,只有这里才是她和父皇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来这里祭拜才会让她还能感觉到父皇的存在。
“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原来当年您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她垂眸,小心翼翼地点亮花灯,放在窗前,再把那枝白梅放在了以前父皇的床头。
这座寝殿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但景帝一直派人定期打扫,寝殿里看起来整洁如初,但当年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再过几个月,我就二十岁了。”祁念一轻声说着,“前段时间我当上了南境的神子,修为也已经见龙门了,亲眼见到了我的敌人是什么样子的。”
“您当时还生气,大师兄不让我回来的太过频繁,现在我能自由出入沧寰了,您人却已经不在了。”
“小时候我常常想,我的生母是谁,为什么无论朝臣还是宗亲家的孩子,都是在自己的母亲身边长大,但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您亲手带着我,并未在我面前提过一句,关于我生母的事情。”
“大了些之后,我还怀疑过,我的生母或许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宫人,又或是罪人,生下我之后就不在了,所以您不让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
她说到这,停顿了下,又道:“现在想来,根本就没有‘生母’这个人吧,我或许根本就不是正常通过怀胎十月出生的,您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捡到我的呢?”
祁念一坐在床榻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话。
见龙门后,她总要抽出一部分精力来压制体内的血脉之力,避免被白泽的神性影响太深,逐渐失掉自己的人性,进入到那种无情无爱的状态。
还好,无论是这西京宫中的亲故,还是陨星峰上的兄长们,都是将她的心系在人间的绳索。
关上殿门后,祁念一退了出去。
非白靠在深红的宫墙边,滚着银边的玄色宽袍在深红的宫墙上留下浅浅的虚影。
今日难得有个好天,暖黄的阳光洒在非白身上,他眼睛微眯,感受着温莹的日光。
倏而,在她出来的同时,非白似有所感的睁开眼,抬手接住了一朵飘落的枯叶,然后回身冲她笑了下。
看着他,祁念一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些。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至少都还有非白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