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是由七疏真人亲自上的。
他掌心亮着从暗到明的七个阵盘,挥出第一个落在谢天行身上时,谢天行脸顿时煞白。
赎魂阵。
阵师会专门用来惩戒罪人的阵法,待七个阵盘全部落下时,谢天行此前所有的阵法修为和功法就会被全部废除。
同废人无异。
行刑的过程太过痛苦,有不少人都不忍看,侧目退避,尤其是沧寰的很多女修,已经红了眼眶,但没有一人出声。
身体和精神上的剧痛让谢天行神智有些不清醒。
赎魂阵的冲击下,原本被束缚在他体内的江老的意识终于冲破了阻障,刚一出来就碰到赎魂阵的第四重阵盘落下。
生命力随着力量一起从身体中流逝的感觉实在太糟糕,让谢天行觉得自己似乎又重回了少时疲于奔命身不由己的状态。
“不是教了你挣脱束缚的阵让你赶紧逃吗!”江老又惊又怒,厉声道,“趁着赎魂阵还没有完全生效,你赶快逃!”
这次,谢天行却没有听他的。
谢天行身体痛得克制不住的抽搐,苦笑道,“师尊在旁,我如何能逃。”
“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他怎么话都不帮你说一句!”江老怒道,“都千秋岁了,这么点事都做不了吗!”
“江老,您还没有看清形势吗。”谢天行沉声说,“师尊前来,既为保我的命,更为了——防止我出逃。”
“只有他在此,我才不会逃,也逃不了。”
千秋岁大能的领域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该说,真不愧是师尊吗,真的非常了解他。
最后的第七重阵盘逐渐在谢天行头顶汇聚。
他终于没有奈住心底的一丝悸动,往一旁看去。
他的眼神像羽毛一样,被风吹着在祁念一身上轻扫而过,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只是在瞥到她身旁一个陌生男子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陆清河面无表情地和谢天行对视一秒,那一瞬,两人心里都想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阵盘轰然落下,谢天行如遭雷击一般,实在无法再坚持,颓然倒地。
修行二十余载,所有的一切被从他身体里逐渐抽离,让他再也无法感受到此前自己能够感受到的一切,掌心刻绘的阵纹散如尘烟,日复一日锻造的仙骨不再晶莹如玉,灵力伴随着阵盘化为虚无。
他感觉到了不止修为,还有一些记忆也随之一同远离了。
耳畔是江老痛苦的吼叫,虽然江老是后来才附着在他身上的,但赎魂阵作用在他的身体上,对江老也有同样的作用。
“不行,那是我积攒千年的宝贵经验和记忆,不行,你们不能拿走!给我回来!”
在江老不甘的声音中,谢天行轻轻闭上眼。
行刑结束。
要彻底的废除功法和修为一事相当复杂,整个行刑过程持续了足有一个时辰,谢天行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但意识竟然还保持着清醒。
他疲惫地想着,自己废了陆清河的灵脉,阵师会废了自己的修为,再绝了他日后继续修行阵法的念头。
很公平。
他浑身都是血迹,感受到了行刑结束,意识稍有回温,踉跄着爬起来。
沧寰的弟子们再也忍不住,一拥而上前去搀扶,被灵虚子抬手止住了。
灵虚子缓步上前,站在匍匐在地上的谢天行面前,垂眸淡语,神色无波。
“天行,你该知道,阵师会的惩戒虽然结束了,但为师的还没有。”
谢天行沙哑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不成形的句子:“弟子……知晓。”
灵虚子轻描淡扫道:“既如此,从即日起,废除谢天行沧寰首徒一职。回沧寰后,立即前往狱峰静思己过,未得允许,终身不得离开狱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并不是掌门之徒就会自然成为首徒。
对于每一个宗门而言,首徒二字,都是所有弟子中的领袖和象征。
是这个宗门所有弟子的追逐学习的目标。
沧寰首徒,还能辅教弟子,手握沧寰上下的防御阵法,在外直接能够统领所有沧寰人士。
换言之,首徒是下一任掌门的继任者。
沧寰没有设立执法长老,只有掌门和首座。
掌门主事,首座主杀伐。
这一代的首座正是从墨君手中接过令牌的温淮瑜,但他本身是个医修,毫无战斗能力,此前实际掌握令牌的是晏怀风。
如今,那枚令牌在祁念一手中。
如果不出意外,在多年之后,沧寰掌门和首座的位置就会交到谢天行和祁念一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