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掸落肩头雪,只是望向茫茫云海。
如他这般已经岁同千秋的大能,即便身处千里之外,想要看一场在西洲发生的论道,也同样简单。
十几年前,他是不相信这个女孩能做到师兄的期待的。
与其说不相信,倒不如说不愿意,不愿意让师兄冒这样的风险,只为了给她争取时间。
沧寰需要大乘,这天下,也需要大乘。
却并不怎么需要一个尚不知未来究竟会何去何从的小姑娘。
灵虚子看向云海,他目之尽头,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正举起了自己的剑。
而另一个同样看着这场论道的千秋岁强者,就要直接得多。
玉华清直接到了现场。
他一人独占一方云上看台,隐匿于袅袅云烟之中,外界无人知道他已经到场了。
包括如今正在云台上论道的玉重锦。
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沉静。
今日西洲南霄山微雨,天灰蒙蒙一片,太阳躲进云层,露出白昼昏晕的日光。
一滴秋雨打浮萍。
也落在了玉重锦眉心。
“好雨,好风。”
往日,他从来都只谢好风一场。
今日,就连这雨都似乎在为他的战斗助兴。
浩然剑犹在争鸣,不仅是他的剑,在场所有的剑修,包括云中那几位掌教,他们手中的剑自非白出鞘的那一刻就无时无刻不在嗡鸣战栗。
剑会因神剑的出现而惊惧至战栗。
剑者却只因遇强敌而兴奋至战栗。
于是玉重锦手指轻抚,借着秋雨将浩然剑从头到尾刷洗了一遍。
他抚摸着剑,似是在抚摸这世上他最心爱的东西。
“别怕,如此强手,我们应该感到畅快不是吗。”
最后一声鼓响的瞬间,两人同时出剑。
他们没有半点犹豫,甫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强的剑。
那日祁念一同慕晚刀剑相对时所用“斩月”他们已经见过。
但玉重锦最强的剑,至今无人知晓。
他对祁念一,给予了一个剑者最大的尊敬,深藏于胸从未在南华论道出手的最强之剑,第一招就已使出。
趁着好风好雨,玉重锦挥剑直上,他长剑之上挟风裹雨,身如一叶轻舟,于万顷烟雨中怆然独立。
不畏风雨,只因好风好雨而快意酣畅。
快意剑,这是他自己的剑。
——“一蓑烟雨任平生!”
台下有和玉重锦相识者,认出了这一剑。
这一剑,零星烟雨万丈风。
任尔风雨变换无端,他都能乘兴而往尽兴而归。
锦衣华服的小公子,无论遇到怎样的群山险阻,都只将其当场一场有趣的冒险。这世间的一切于他眼中都值得欣赏,值得被喜欢。
如此,顺风时自有一番快意,逆风时也无所惧,乘风破浪亦是快意。
祁念一第一次遇到像玉重锦这样的对手。
他心中没有阴暗,没有惧怕,没有退缩。
只余两个字——快意。
只是快意而已。
他是在全身心享受这场战斗,无论结果如何。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心境并无任何漏洞可言。
他的剑,亦没有漏洞。
像他这样可怕的对手啊。
祁念一心中战意更盛。
手腕外翻一寸,非白在她手中笔直得迎向万丈烟雨。
烟雨朦胧,沸腾着兴奋的云烟,将整座云台都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