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一动作一顿。
这和她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女修,是一样的经历。
“不一样的是,她没有你这么聪明,也没有你这么幸运。”薄星纬淡声道,“你有沧寰和墨君为你保驾护航,有师兄奋力把你从命运的泥沼中拉出来。”
“但她不一样,她身处在阴诡晦暗之中,四处都是黑暗的人心。”
薄星纬:“你应该无法理解那种绝望。二十岁之后,才知道师门将她好好的养大,是为了要送她去献祭,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去赴死。”
祁念一确实无法理解。
说来讽刺,她的命途在二十年前就被书写下来,注定要献祭而死。却有人在她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奋力将她带离那样的命运。
父亲,师尊,还有师兄们,和她自己。
如此说来,她的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薄星纬艰涩道:“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是最有希望知晓她去处的人了,如果你也不知道的话……”薄星纬停了很久,最后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才说,“今日叨扰了。”
他欲起身送客,却听祁念一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薄星纬想了想,抿唇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人,一面之缘而已。她以前给了我一块桂花糕,请我喝了一杯牛乳茶,我觉得很好吃,所以想查清一些真相,仅此而已。”
听他这番话,祁念一本来已经站起身,又复坐下了。
“我见过她。”她说,“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确实在梦中见过她。”
这一瞬间,薄星纬那漆黑一片的眼睛都亮了一瞬。
他语气都激动了起来:“这确实是有可能的,因为——”
他犹豫片刻,没想到祁念一平静地接过话头:“因为我们都是白泽的一部分,对吗?”
薄星纬有些惊讶:“你已经知道了啊。”
祁念一:“我曾经想过很多次,为什么是我,我究竟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能让深渊为之蛰伏二十年,我又不是师尊,能直接把他们打服。如果非说要有什么特别,只能是我这特别的体质了,寻常人,应该是无法容纳白泽的双眼的。”
“而你们,也是靠着这一点,来推算每次应该要献祭谁的,对吗?”祁念一冷冷地直视他。
“可以这么说,但有一个问题。”薄星纬眉头拧起,“在七个被献祭者中,她是唯一一个例外。”
“这是为何?”
薄星纬苦笑:“这就是我想要搞清楚的真相。”
“我一直觉得,我的师尊,也就是上一任天机子……在推断上一个献祭者时,测算有误。”
祁念一难以置信:“你是说你们搞错了人?”
这种事还能搞错人?太儿戏了吧。
薄星纬眉目沉凝:“其实按照测算结果来看,她确实和白泽关系匪浅,身上应该也有中某种白泽的血脉,但她的结果和另外几个献祭者都不同,简单地说,她和我们要找的目标其实略有差距。”
“余下几个推算出的献祭者,都和白泽有着直接的关系,其中关系最接近的,就是你。”
祁念一淡声问:“即便知道了真相,那又如何呢?她早已身死,你要弥补,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薄星纬目光悠远,他笑着说:“我一直怀疑,师尊当年推算会不会有误,我后来无数次再度推演,得到的结果都仍然和目标结果有着一颗星子的差距,但就是那个微小的差距,那个似是而非的结果,几乎折磨了我一生。”
他神情甚至算得上轻松,就像是被多年心事折磨下来后终于能释然一般。
“确实,她已经不在了,我也确实无法弥补,只能给她去赔命了。”他说着,灌了一杯牛乳茶,仍然是苦涩中带点腥味的口感。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呢?”祁念一平静地看着他。
薄星纬重新缠上星尘纱,冷静片刻后,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祁念一想了想:“如果你是问她最直接的死法,那我能告诉你,我没有看见,但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她自己走向深渊了。”
“她自己啊。”薄星纬摇头道,“还有什么是你没说的对吧。”
他回忆起来:“在她知道这个批命的时候,相当的排斥,就连师门拿出养育之恩来要挟她,她也没有妥协,一直在想办法逃走。我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变故,让她心甘情愿去跳了深渊。”
他按着眉心:“她死后,命线就从这世上消失了,可笑我空怀一身命理推衍之术,却连自己想知道的问题都无法回答。”
回忆起梦中那一幕,祁念一也忍不住拧起眉头,目露不忍,她反问道:
“她叫隐星吗?我记得她是月读宗的弟子,是哪一代的?”
薄星纬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回答:“第三十五代,死于三百二十一年前。”
三百多年前。
祁念一思索片刻,确定了,当时月读宗在任宗主就是玉家那位。
她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悲凉之感,不是因为自己,是替那个只在梦中见过的隐星。
她不惊不兴,说出来的话,却万分残忍。
“我想,我知道她为何身死了。”祁念一反问,“你知道魔族的换骨禁术吗?”
薄星纬一愣,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听着祁念一一字一句的,说出了那句残忍至极的话。
“我在梦中,看见她被剜下了全身的骨头,被她的师弟。”她眼眸低垂,声音有些沉闷,“她当时濒死,被人救走了,后来她自行离开,前往深渊的方向。”
薄星纬痛苦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