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人试图用过这一式,但无一例外,都被刀锋席卷而上的狂暴杀意自伤其身,根本无法控制住刀势。
刀势乘风,青云直上。
劲瘦的黑衣刀客长臂一振,刀刃抖出上弦之月,血槽猩红,像极了那日无望海的血月。
她曾有过一段不欲人知的往事,那段往事甚至都称不上凄惨,若是对旁人提起,也只会得到一句“你都已经是仙尊夫人,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回应。
只能称得上无力。
六合八荒,就好像她无论逃到哪里,都没有她真正的去处。
苍术谷容不下她,剑魔宫不愿容她,妖域掳走她后毁了她最后引以为荣的医道,仙盟只不过是个帮凶。
而沧寰,她不愿留,也不敢留。
沧寰所有人都在透过她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她原本想,就将这满腔悲怆对准祁念一吧,对准那个已死的人,这样她才能好过些。
她总要找点出路发泄,不然终有一日会被自己逼疯。
但她又太理智,太清醒,清醒到不愿去恨另一个同样无辜的牺牲者。
她如今的华服荣光,天下众生的平静生活,都是由那个人的生命换来的。
她不敢,亦不愿恨她。
她提刀四顾,八荒六合,竟无人是仇敌。
既无敌,又如何能落刀?
如此,刀刃落下,斩得只能是刀客自己。
这凄怆刀刃,只能斩向她自己。
这一刀太过猛烈,刀锋腾卷出雄浑风暴,肉眼看去,甚至连云台上方的空间都隐隐被割裂错位。
祁念一呼吸轻落,握剑的手又往后退了一寸。
慕晚的决绝之心,她感受到了。
慕晚拿出了最强的刀,那她也只能用出最强一剑,才能匹敌。
祁念一周身灵力暴涨,向后退了半步,站定后将剑身平举至身前。
云台上,尘烟悄寂,眼尖的人发现,一道裂缝从祁念一脚下裂开,而后以呼啸之势迅速蔓延至整个云台,蜘蛛网般的裂纹密布,悬于半空的云台,已经开始有碎裂的石屑掉落。
黑纱之下,她金色的眼睛似有光芒闪过。
整座南霄山脉,所有风声都停了,虫鸣鸟叫也都停下。
观者们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不知祁念一要做什么,全都紧张了起来,只有在无望海见过她那一剑的人,才稍有了悟。
云上看台,美妇人远山眉拧起:“好可怕的剑意,我竟会因一个金丹境小丫头的剑意而生出怖惧之心。”
祁念一霎时睁眼,长剑高举,非白剑身骤起雷光。
白昼无月,唯有曜日灼灼。
美妇人心有怖惧,也是自然。
因她这一剑,只斩日月!
天地雷动,竟有一瞬暗无天日,山崩海啸般的剑风厉厉,竟向太阳而去。
云台上霹雳声不断,剑风奔向曜日,同时将慕晚卷起的风暴刀芒一击洞穿。
这一剑,竟是连灼灼曜日都要暂避锋芒。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裂痕遍布的云台再也无法支撑,轰然倒塌,砖瓦灵矿从空中落下,烟尘四下。
评判员和巡场人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
美妇人正欲出手救人,被长须老者拦住了。
长须老者眼含笑意,伸手轻点。
“且慢,你看看。”
薄烟散尽后,日光坚强地从云层中跻身而出,洒在南霄山脉。
透过些微的光晕,将云台都打碎的两人,凌空虚踏,刀剑相抵。
世人觉得,刀烈,就烈在刀的一往无前。刀是单刃兵,刀锋向前时,全然无需有后顾之忧。
而身为百刃之君的剑,怀有双刃。
当一面剑锋对敌时,另一面剑锋指向的是剑者自己。
这就让剑者,更多了一份谨慎和仁善之心。
手持利刃者,终有一日也可能会利刃加身。
但此刻台上的刀客,却用刀背抵上对手的剑锋,让刀锋面向自己。
而剑者头一次双手持剑,她的右手有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山谷,不见回声。
祁念一感觉到对方的气力渐渐小了,但慕晚仍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握住长刀,压向她的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