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递来被她咬了一口的馒头。
祁念一满脸难以言喻地摇头:“你吃吧。”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盈夏对她如此关照。
推开帘子跳下车,天光回落。
祁念一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家马车,算来,这一行足有三十多个少女。
两辆马车之间,有一个身着靛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他眉细眼长,手中捻着一截拂尘,瞧着面容平平,但是这么一打扮,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想来,这就是盈夏口中说的徐师了。
江湖骗子/人贩子·徐二狗
祁念一顿了下,她想,如果是自己,确实也不愿意让人叫这种名字。
“这位小娘子,看着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啊。”徐二狗捻着胡须,一语道破。
在他面前,祁念一就不能再像对着盈夏那样随口胡扯,于是她说:“不瞒恩人,家中有些小财,只是日前落了难,跟贫苦二字也差不离,十分狼狈,让您见笑了。”
祁念一编了一套十分完整的出身,尽管细想之下或许有漏洞,但要短时间内瞒过徐二狗,想来也不是难事。
徐二狗摇头晃脑:“如此年轻漂亮的小娘子,遭此大难,属实令人心疼啊,不如就跟着我这车队一同前往西京?”
他心里则想着[还好,虽然出身好一点,但也是个好骗的,不然还真担心她鼓动别人一块儿跑了。]
“敢问徐师,这青阳道长为公主挑选药引,可有标准?如何才能算与公主命理相合呢?”
徐二狗端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煞有其事说:“天机不可泄露,批命之事,怎能轻易言明,若是能推算命途者,人人都泄露天机,知晓天机者,借此去提前干涉一些事情,岂不是扰乱了旁人的命途?”
祁念一颔首:“徐师其言善也。”
心中却是好笑。
连一个江湖骗子都懂的道理,鬼谷那位天机子和玉笙寒却不知晓。
祁念一和徐二狗,一个本着搭个顺风车去西京一探究竟,另一个想着能多骗一个是一个,于是十分顺利的就此事达成友好协商。
车队又行驶了两日,期间,为了不引人注意,祁念一还是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食物,但她都偷偷塞给盈夏了。
她早已辟谷,虽然平时也喜欢四处寻觅些吃食,真要不吃时也并不影响。
被温淮瑜冷笑评价为:“辟谷了,但没完全辟谷。”
盈夏眼泪汪汪:“依依你真好。”
盈夏吃东西时像个松鼠,或许是因为经常挨饿的关系,一定要把嘴里塞满才能有安全感,她嘟嘟囔囔地问:“依依,你为什么要在眼睛上蒙一层黑布啊,家中有人去世了吗?”
祁念一梗住了,非白又笑得整个灵都在抖。
她设想过如果盈夏问她为何看似眼盲但生活完全不受影响这种问题时,她要怎么回答,但没想到盈夏的脑回路完全跑偏。
祁念一只能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她抚摸了下眼前这把楚斯年卖了都赔不起的星尘纱,心道委屈你了。
这两日,祁念一坐在车厢内调息,试图冲破左胸口伤势处气血的滞障,奈何无果,她便只能闭目开始回想起那日对战化神时,脑海中突然出涌现的玄妙剑意。
那是种同她自己所悟的,截然相悖的剑意。
虽说那日斩月之时,易承安觉得她的剑意已经足够惊艳,但祁念一自己心知,她的剑意还并不成熟。
祁念一自己的剑意,起源于她天生眼盲,但仍执着追求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的坚持。
沧浪滚滚,怒海惊波,大海每日都在。
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
她作为苍茫天地间的渺小人类,要在日复一日的变化中寻求一条出路,能做到的,唯有不变。
盲眼人总爱一条道走到黑,因为他们眼前本就只有黑色。
但那又如何呢,若走到尽头仍然漆黑无光,她就提剑斩出一道光来。
这便是她尚且稚嫩的剑意。
最是极致的执着,与一往无前的决绝。
但她在梦中所见的玄妙剑意,又让她有了更多的领悟。
她自己的剑意之决绝,更多的来源于她无法看清世界时的无措和茫然。
但梦中的剑意,让她感觉,在那一瞬间,她天地万物上下千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那是一种心与眼皆通明透彻的畅快感。
是祁念一十几年里,从未体会过的畅快。
非白撑着脸在一旁,发现祁念一竟然在挤挤攘攘的马车这样糟糕的环境下入定了,无奈地叹息一声,悬在她身侧,开始给她护法。
剑主到底知不知道,入定被打扰会是什么后果啊。
非白感觉自己认主之后,叹息的次数明显变多。
并且对于祁念一说的自己家世来历等等产生了一丝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