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膳摆在面前,弘晏还来不及夹菜,银筷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弘晏惊讶极了,凤眼瞪得溜圆:“汗玛法,额娘有喜了?”
皇上瞧着比他更为惊讶:“元宝竟是不知?你额娘方才去了慈宁宫报喜,太后高兴,很快派人告诉了朕。”
弘晏震惊过后便是喜悦,脑子一转,立马明白问题出在了哪儿。
太子妃去慈宁宫了,太子却还在毓庆宫好好地待着,也没四处乱逛。
他爹的报复原来在这呢。
幼稚!
弘晏狠狠批判了太子的小气,接过新的银筷,笑容渐渐扩大,止也止不住。
“额娘生的我都喜欢,别的不说,您可要赐个好名字,”他含糊地嚼起米饭,嘀咕道,“至少比阿玛的名儿寓意好。”
皇上就指着他笑,胤礽惹到这小子了?
“想得可真长远!行,朕应你了,快吃。”
太子妃前往慈宁宫的动静不小,没过多久,后宫嫔妃就得知了消息。
皇上的后宫那叫一个百花齐放。皇后之位久久空悬,如今以贵妃佟佳氏为尊,其下便是屹立不倒的惠宜德荣四妃,再是嫔主贵人,还有数不清的常在答应。
贵妃乃是孝懿皇后的亲妹,康熙二十九年入宫为妃,去年年底行册封礼,年方三十当了贵妃。佟佳贵妃后来居上,有家世又有位分,本该风风光光,当下却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地位。
一来资历尚浅,二来膝下无子,底气天生就比四妃弱了一筹;何况皇上让太子妃执掌宫权,四妃协理,她连边儿都沾不到。
太子妃处事公正贤明,将后宫治理得安稳祥和,极得皇上赞誉,谁也挑不出错来。贵妃嘴上不说,心下也是叹服,瓜尔佳氏的眼界胸襟,许是连姐姐都比不上。
只是叹服归叹服,对于宫权,贵妃眼热许久了。若要摆脱尴尬地位,成为后宫名副其实的第一人,首先得摸到宫权,否则就是妄想。
至于子嗣——
皇上绝不会给她子嗣。
承乾宫,贵妃对着窗楹叹了口气,问贴身伺候的嬷嬷:“如今太子妃有喜,再过上几个月,对宫务怕是心有余而力不逮,你说,皇上……”
嬷嬷哪能不明白主子未尽的话?
她心知贵妃掌权的希望渺茫,面上却是带着笑:“娘娘,嫡孙多金贵多要紧哪。哪怕有了弘晏阿哥,养胎也不能有一点疏忽,老奴想,太子妃当是明事理的。”
“太子妃便是推脱宫务,不还有惠妃她们么。”贵妃轻轻摇头,双目沉沉,“本宫的宠爱也就这样了,皇上若不待见……”
嬷嬷听着难受,忙道:“娘娘!”
“罢,不说了。”贵妃抿唇,面色好看了些,“今儿是月初,眼看着临近傍晚,你瞧瞧四阿哥来了没有?”
几个年长的皇子刚封了贝勒,还没有出宫开府,如今住在阿哥所里,日日都要晨昏定省。八阿哥常去养母惠妃处,至于四阿哥,因着有孝懿皇后的情分在,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承乾宫一趟,短暂请个安便罢。
哪怕时间短暂,贵妃心里也是熨帖的,这孩子,姐姐没白养一场。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来报,“回禀娘娘,四贝勒前来请安了。”
胤禛性子偏冷,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即便这样,贵妃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妙。
瞧这大踏步,面色都寒得冰冻三尺了!
贵妃身份尴尬,犹豫一瞬也不好过问,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行过礼,问候几句便告退离去。
四阿哥出了承乾宫,抿抿唇加快步伐。
苏培盛跟在后头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事儿!
德妃娘娘难得和颜悦色,爷却被娘娘的兄长德胜坏了心情。
舅姥爷欠了赌坊银两,于是递话来向娘娘借银,说是要一万两经营店铺,盈利还赌坊的款。提起这话,爷不过犹豫了一会,德妃娘娘笑容就淡了。
十四阿哥还在一旁道:“四哥不借我借,额娘,我替舅舅还款去!”
哎哟,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娘娘疼惜极了,说“你才十岁没开府,哪有那么多银子”,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们爷看在眼里,不就更难当了么!
苏培盛缩起脑袋,鹌鹑似的不敢出声。
四阿哥大步走着,满腔邪火没处发泄。
既因为德妃,也因为十四阿哥,最大的不忿却是对着德胜去的。
乌雅·德胜哪来的脸?
赌输银子已经不止一次,还有脸向额娘哭惨。第一次借一百两,第二次借一千两,他胤禛念及亲情,哪回推脱了?
现在到好,越发蹬鼻子上脸。一万两是不多,他是拿得出手,可这等用于赌坊的赌款,他不愿借。
德胜凭关系在内务府当差,本就捞得油水充足,竟还好逸恶劳四处赌钱,四阿哥一想到这事,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把亲舅舅扭送到大理寺去。
呵呵,一万两。要不是顾及额娘的脸面……
皇亲国戚诸多蛀虫,胤禛冷眼看着,甚至想面见皇上请求一治。想来想去到底有诸多顾虑,一来皇父仁慈,不一定采纳他的建议;二来裙带关系弯弯绕绕,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连他追随的太子二哥,不也收了索额图的‘贿银’么。
咳,当然,两者不能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