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惨叫声从簿厅传来。
李胜拎着一颗人头,大步踏进大厅:“钱押司,白主簿人头在此!”
“杀得好!”
钱江笑着赞赏了一句。
就在这时,一名壮班都头凑上前,压低声道:“钱押司,两个狗官这两年捞了不少钱,不如我等……”
钱江冷笑一声,反问道:“分钱容易,可青州军入了城,发现钱没了,我等如何交代?”
“这……”
壮班都头一愣,旋即讪笑一声:“俺猪油蒙了心,还是钱押司想得远。”
“走,带上人头,随俺迎青州军入城!”
钱江大手一挥,率领一众胥吏弓手出了县衙。
一路上,引得不少百姓的围观。
看着知县与主簿的两个人头,这些百姓面色惊恐。
见状,钱江顿住脚步,朗声道:“诸位乡亲父老莫怕,这两个狗官平日里横征暴敛,盘剥百姓,死有余辜。我等此去迎青州军入城,青州军一来,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人群中,颤颤巍巍地走出一名耄耋老者,哆嗦着嘴问道:“钱家大郎,你所说可属实?”
这老者乃是城中宿老,德高望重,所以钱江不敢托大,躬身道:“千真万确。好教三叔公知晓,俺表弟家在淄州,前阵子送来书信,只说青州军入城后,不动百姓一分一毫,还给城中百姓发钱发粮。恁多苛捐杂税和徭役,也统统免除。”
“再说了,俺也是平阴县人,岂敢拿城中数万百姓的性命开顽笑啊!”
这个时代,名声坏了,可就真完了。
不光是你这一辈,你的下一辈,下下辈,都将抬不起头。
闻言,老者点点头,转身朝着围观百姓道:“钱家大郎向俺们保证过了,都回去罢,莫要在此添乱。”
他一发话,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散去。
一路来到东城门前,钱江吩咐道:“开城门!”
咯吱!
伴随着绞盘绞动时令人牙酸的声响,千斤闸缓缓升起。
城门大开后,一众人便来到城门口,静静等待青州军的到来。
寒风拂过,李胜吸了吸鼻子,凑到钱江身边,低声道:“钱押司,青州军说话可算话?俺们胥吏真能当官?”
“应当是真的。”
钱江沉声分析道:“他一个反贼,打下了地方,总得有人帮他治理罢?那些个儿狗官自然不可能帮他,再往下,不就轮到俺们了么。说白了,官员会治个屁的民,只会动动嘴皮子,真正办事的,还不都是俺们这些胥吏?”
“着哇!”
李胜双眼一亮。
转头看着其他胥吏与乡勇,钱江高声道:“大伙放心,俺表弟说了,如今淄州府衙的胥吏们,俸禄翻了三番有余,据说逢年过节还有赏赐。平摊下来,最少都能拿两贯钱月俸,更何况,还有当官的机会。”
一时间,众人心头火热。
轰轰轰!
就在这时,如雷声般的脚步声传来。
钱江等人神色微微一变。
来了!
不多时,官道尽头出现一道黑色的人潮。
清一色的玄甲,在烈日下散发出森森寒意。
尽管隔着一里远,都能感受到士兵的彪悍。
摄人的煞气汇聚在一起,扑面而来。
钱江失神道:“当真是虎狼之师啊,西军败的不冤。”
李胜等人庆幸之余,又一阵后怕。
幸好跟着钱押司杀官造反了,否则面对这样一支军队,守城必死无疑。
这时,一小队骑兵冲出军阵,直奔他们而来。
临近大门前,骑兵勒住战马,高声道:“所有人,放下兵刃!”
闻言,钱江赶忙吩咐道:“快快快,把兵器放下。”
其实不需他提醒,身后的衙役弓手们,已经将手中的兵器扔掉。
见状,一名骑兵架马冲进城。
不多时,又重新出来,开口道:“城中并无埋伏。”
说罢,朝后方的大军打了个手势。
看到骑兵的手势,聂东吩咐道:“全军止步,原地休整。”
交代完,他带着两百精兵走向城门。
端坐在战马之上,环顾一圈胥吏,聂东缓缓开口道:“你等是城中胥吏?”
钱江咽了口唾沫,躬身道:“见过将军,我等确是胥吏。”
“何故于此?”
聂东嘴角含笑道。
钱江神色真挚道:“我等苦赵宋久矣,听闻韩县长与胥吏共天下,欣喜若狂。得知将军要来攻打平阴县,便合谋杀了狗官,以迎王师入城!将军请看,这便是知县何孝与主簿白契的人头。”
“你等做的不错!”
瞥了眼两颗人头,聂东夸赞一句,而后笑问道:“姓甚名谁?”
钱江赶忙答道:“小的名唤钱江,添为平阴县押司。”
聂东吩咐道:“有勇有谋,难得有此诚心,便由你暂代主簿一职。”
主簿?
钱江心头涌起一股狂喜,忙不迭的高声道谢:“多谢将军,小的定然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聂东收敛笑意,提醒道:“你莫高兴太早,丑话说在前头,只是暂代而已,做得好自然可以转正,但若是做的不好,便会被顶替。县长治下,讲究能者上,庸者下,胥吏想当官,需得参加锁厅试,脱颖而出方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钱江却满不在乎,对自己显然极为自信,躬身道:“多谢将军提醒!”
聂东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城中与周边村寨百姓,还需你等安抚。本都统会留两百士兵驻守城中,他们只负责城防,不会插手民政,日常吃喝暂且由县衙负责,士兵吃喝做一份详细的账目。”
闻言,钱江面色诧异道:“将军不入城么?”
“不了。”
聂东摆摆手。
时间紧迫,县长给他的时间只有半个月,他哪有闲心进城。
钱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将军,何孝这两个狗官贪墨了不少钱财,下官分文未动……”
话音未落,便被聂东打断道:“这二人的浮财和一众商铺田产封存。好好干,县长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切莫因一些阿堵之物,葬送了大好前途!”
钱江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面色郑重道:“将军宽心,下官省的轻重!”
钱固然重要,但哪有当官重要。
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杀官造反,不就是想摆脱胥吏的身份,谋个一官半职么。
“嗯!”
聂东又转头看向其他胥吏,安抚道:“你等也莫要急躁,县长既然说了与胥吏共天下,就决计不会亏待你们。好好办差,争取谋个一官半职,封妻荫子!”
“多谢将军!”
一众衙役与弓手心潮激荡,齐齐拜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