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翠楼。
是杭州城内最大的酒楼。
与其说耸翠楼是个酒楼,不如说它是一个园林,楼内环境清幽,楼台遍布,石砖砌成的月池、高耸的秋千等在春季时招揽了游人无数。
不管是规格还是建筑风格,都是仿照汴京的樊楼建造。
原时空里,金人攻破汴京,赵构带着一群北方官员逃到杭州后,为了怀念故都汴梁,便将耸翠楼改名为丰乐楼(樊楼)。
宋人吴自牧描述南宋都城临安风物习俗的书籍《梦梁录》中,便对耸翠楼有过一段详细的记载:“据西湖之会,千峰连环,一碧万顷,柳汀花坞,历历栏槛间,而游桡画舫,棹讴堤唱,往往会于楼下,为游览最。”
林升那首脍炙人口的《题临安邸》,其中‘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这两句诗词说的就是耸翠楼。
先前身体抱恙的谢鼎,总算养好了身子,在耸翠楼设下酒宴,宴请一众世家门阀的家主。
傍晚,夕阳西斜。
众人神色一凛,整理了一番仪容后,面容肃然。
听到旨意二字,虞相武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却笑道:“谢相里边请。”
虞相武微微一笑。
“来了!”
赶来的马车越来越多,很快门楼前就聚集了二十多人。
昨日,在他的撮合下,明老二与史家家主也加入同盟之中。
谢鼎并未托大,伸手示意道。
略微等了一刻钟,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
“虞兄。”
玄色甲胄在夕阳照耀下,散发着阵阵寒意,
虞相武拱了拱手,寒暄道:“明兄来的这般早?”
“钱翁。”
明老二站在门前,面带笑意的打了声招呼。
不得不说,两人演技高明,不知情的虞相武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众人齐齐躬身作揖。
就在两人说话间,又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驶来。
“此言有理。”
清脆悦耳的车铃声传来,一辆香车驶来。
看着车厢上悬挂的烫金史字令牌,明老二当即垮着脸,冷哼一声。
很快,马车停在众人面前,一袭玄色官服的谢鼎走出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停在耸翠楼的门楼前。
“见过谢相!”
尽管虞相武等人隐藏的极好,可钱先礼还是看出了他们眼中潜藏的讥讽与戏谑。
明老二说道:“虞兄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我不与他一般见识就是。”
“虞兄。”
随着钱先礼到来,一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见状,虞相武赶忙小声劝道:“明兄,大局为重啊。些许恩怨,留待以后解决,眼下可万万不能内讧。”
“不必多礼。”
老头子这把年纪了,甚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丝毫不在意,笑呵呵地与他们寒暄。
史家家主走下马车,朝着虞相武施礼,却是忽略了一旁的明老二。
不多时,在百余名执戟持槊的玄甲军护送下,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叮铃铃~”
“钱翁请。”
余晖洒落,将西湖染成金色,夏日晚风拂过,波光粼粼。
谢鼎嘴角含笑,语气略显歉意道:“方才陛下来了旨意,耽搁了片刻,让诸位久等了。”
整个南方的世家门阀,自然不止这些,还有不少在家中观望,犹豫不定。
明老二若有所指道:“谢相公设宴,自()
然要来早些,不能失了礼数。”
虞相武微微松了口气。
尊老爱幼乃是礼数,钱先礼年逾八十,放在这会儿是妥妥的人瑞,轻慢不得。
“多谢明兄。”
车夫掀开门帘,虞相武弯腰走出车厢。
看着眼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谢鼎,钱先礼赞叹道:“谢相弘毅宽厚,知人待士,有乃祖之风。”
舒王曾言,谢家连世为贵人,如今看来,此言果然不虚。
内阁宰辅,百官之首,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谢绛也不曾达到这个高度。
凭着这份从龙之功,只要不作死,谢家还能福泽数代。
但钱先礼却并不羡慕,两家的处世之道截然不同。
对于钱家来说,低调才是王道,若朝廷、陛下能忘掉他们钱家,那就最好不过了。
“钱翁谬赞了。”
谢鼎谦虚道。
钱先礼神色感慨:“遥想当年,先父领我去富阳拜访希深公时,老拙还是个小娃娃,不曾想一晃快八十年了,岁月不饶人啊。”
谢鼎轻笑道:“钱翁老而弥坚,春山可望。”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耸翠楼,掌柜早早等在店门前迎接,热情地领着众人上到三楼最大的雅间。
这处雅间布置无比奢华,因仿造的乃是樊楼,在装饰上自然不能差。
同时位置绝佳,毗邻西湖,推开窗门,便能居高临下,欣赏西湖美景。
见自己被安排在主位,谢鼎当即推辞:“有钱翁在,哪里轮得到本官这个小辈坐主位。”
“谢相也是自己人,何必见外呢。”
钱先礼笑呵呵地说道。
“对对对,钱翁言之有理,谢相为了南人增光添彩,当得起主座。”
虞相武等人纷纷附和,开始攀起交情。
谢鼎推辞不过,只得在主位坐下。
待到众人落座,下一刻,一名名侍女手托银盘,呈上瓜果酒水。
一时间,香风阵阵。
谢鼎端起酒杯,起身道:“在座的诸位都是南方大贤,此番攻宋,南方能迅速安定,离不开诸位的帮助,本官敬你们一杯。”
“谢相客气。”
“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伪宋倒行逆施,天命尽失,吾早已心向大齐,心向陛下。”
众人赶忙起身,七嘴八舌地开始表忠心。
一杯酒下肚,雅间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富阳谢家尽管与其他世家门阀有所不同,但总归是两浙人,天然就亲近。
这也是为何,韩桢派他来打头阵的原因。
虞相武起头,众人玩起了飞花令。
在场的都是学富五车之辈,世家门阀的家教可不比皇室差,学问与土地一样,都是世家门阀生存发展的根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知不觉间,窗外天色彻底变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少人面带微醺。
谢鼎放下筷子,拿起银盘上的热帕子擦了擦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