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辞职信都写不好,傅云洲长叹,关掉手机。
昨晚程易修给他发消息,说桐桐回家了,大半夜坐在楼梯哭,十有八九跟季文然有关。傅云洲听了,想跑去见她,又不敢见,生怕与自己有干系。
小姑娘够嫌他的了,没必要在这当口凑上去,平白给心口添刀伤。
结果今天下午就收到季文然的辞职信,坐实了昨晚的辛桐的突然回家与他有关。
意气用事的家伙,傅云洲想,让他怎么放心把小桐托付给他。
“小桐说待会儿来。”孟思远突然开门闯入,问了句。“你要见她吗?”
傅云洲笑。“见她做什么?”
“口是心非。”孟思远说。“不见就真见不到了。”
“见不到就见不到吧,”傅云洲还是笑。
孟思远耸肩,骂人的话堵在嗓子眼儿,硬生生吞下。“你们傅家就是屁事多,小桐不嫁,你就得娶,什么歪道理。要是晓鹿喜欢你就好了,省事,疯丫头再怎么着都是自家人,比娶陆家那骚蹄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少说两句。”傅云洲说着,点燃一支烟。
这属官商勾结,他身边一个两个懒散惯了,都不懂。
傅常修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如若辛桐母亲没死,那就是傅云洲早早与萧晓鹿定下,程易修没实在用处,拿去入赘陆家。有了小桐,他便没必要用易修,改去用辛桐。
“幸好你不是个将利益摆在前头的人,”孟思远的语气藏不住的惋惜,“但我又想你是个把利益摆在前头的男人。”
不把利益摆在前头,家人朋友好过点。把利益摆在前头,他自己好过些。
“那我还是自己难受吧,”傅云洲默默抽着烟,还有闲心陪孟思远说冷笑话。
某一瞬间,他的私心隐隐作祟,会想,结婚又怎样,又不是死了。
他没死,小桐没死,事情总有余地。
那是他的贪恋,他的寄托,他的欲望,他的洛丽塔。
可在下一个瞬间傅云洲又会担心,怕自己控制不住害死她。
“恭喜啊……”孟思远幽幽叹气。
傅云洲瞥他一眼,没懂他好好地说什么恭喜。
“恭喜你最后还是学会怎么当一个父亲了。”孟思远揶揄地笑了下。“爱情嘛,总是自私的,养女儿就不一样了。女儿是那种不管你多用心地待她好,都有要送她出嫁的一天。”
傅云洲当孟思远胡乱调侃。他静静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苍白色铺展开,尚未瞧见春日的踪迹。
沉默良久,他开口:“思远,帮我个忙。”
傅云洲边说,边从书柜抽出一封信,交予孟思远。“把这个给小桐。”
“遗书?”孟思远颇为抗拒。
“不是,”傅云洲顿了顿,“是她小时候说想要的,恐怕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吧。”
早二十年,情书还未作古,那时辛桐总想收一份,却从没收到过。
其实易修偷偷给她写过,被傅云洲神不知鬼不觉地扔了而已。
傅云洲觉得,他写得算不上情书,但切切实实耍了些小手段,希冀她还愿意看一眼,不至于随手扔进垃圾桶。
他在信中问她:
小姑娘,还在恼我吗?
如若还恨着,请就此打住,别再往下,哥哥不是总有勇气敞开来同你说话的。
请允许我用这种方式与你告别。我将愧疚写在这里,希望你读到此处时,一切安好。
我晓得你不喜欢我的独断专行,不过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有代价,有付出、有得到,如果必须有人牺牲,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签署协议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没人会阻拦你。留下的钱够你轻松地过完余生。你从小到大都是聪明孩子,比易修那个家伙乖太多了,我不需要为你多操心。
或许多年后,我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生一个平庸的孩子,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全力待他好,使他不至于变成我这副惹人厌的模样。
小桐,不管未来你将去往何方,只要想到你仍在这世界上的某一处生活,心里便会好受许多。
如果你我之间容不下相爱,请允许我单方面留下相思。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署名是——永远爱你的,哥哥。
辛桐花了点时间才到公司,手里提着一盒子糕点。
“说吧,什么事。”她在孟思远对面坐下。
孟思远不自觉地朝傅云洲在的房间瞟了一眼,心里吐槽:墙这么厚,大爷你躲隔壁有个屁用,连声儿都听不见。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材料捧出,斟酌着词句向辛桐解释。
辛桐一通听完,脸色愈发阴沉。
她想到程易修昨晚欲言又止的神态,便猜到他早早签署协议,那句“他没同你说”问的也是这个。
“他把我当什么?吱吱叫的小仓鼠还是喵喵叫的小奶猫?都被人把玩在掌心了,还要傻呵呵地说‘哦,他可真爱我!’”辛桐嗤笑。“他能不能少给我自作多情,我不会嫁过去再设计毒死陆节吗?需要他在这里给我分遗产?”
“小桐,这里水深……你别闹。”孟思远说。
辛桐吃吃笑完,松了口气似的突然说:“手机拿来。”
孟思远依言递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