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桐亲眼见他一饮而尽,才敢将杯子凑到唇边。
“我送你出小区吧,”江鹤轩说。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辛桐婉拒。
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倾泻而出,她感叹是自己多心了,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坏的程度,她还能好好地过个年。
或许她应该把目光转回傅云洲身上。
辛桐换鞋出门,才走到楼梯口,身子一软,扶着楼道积灰的把手缓缓坐下。她看着自己攥紧扶手的雪白的手,指尖那红色的甲油残了一半,仿佛溅出的血点子。
明明是……同一杯。
一双苍白的手环住她的脖颈,宛如收敛双翅的白蝴蝶。
“口服麻醉剂而已,别怕,乖乖的,别怕。”他轻声哄着,揉碎一朵花似的将她抱紧,松散的花瓣噗嗤嗤地散落在地。
辛桐脑海里最后一个想法是——我信了那条蛇的鬼话!就该直接把他捅死,而不是等他先出手!
……
她本能伸手向四周探去,耳边即刻响起铁链相撞的声音。
锁住手腕的铁链很短,手只能在五厘米左右的范围移动,但极力伸长指尖还能勉强触到困住她的寒冷金属。
她不算娇小的身子此时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态被关进狗笼,只穿着长袖睡衣,双手被缩在栏杆,全身上下动弹不得。身下铺着两层薄棉被,顶上铺有遮光的被单。
麻醉剂带来的眩晕感还未散去,过剩胃酸搅得腹痛。明明什么食物都没下肚,可总觉得嗓子被固体堵住,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噎得人胸闷。
嘴被一层层胶带封死,连带着呼吸困难。
辛桐挣扎许久,一睁眼就瞧见了坐在她面前的江鹤轩。
他以打招呼的和煦口吻,微笑着问:“醒了?”
没遮眼和没捆脚简直是最后的仁慈。
“小桐好像很不敢相信。”江鹤轩还是笑,眼角的泪痣媚媚的。“我知道你很警惕,不看着我喝,你绝对不会喝,所以是杯口和冰块……不过也不止这些。”
他伸手,食指穿过铁笼亲昵地点在她的鼻尖。
“在你离家的时候,维生素被我换过了,但小傻瓜一直忘了去吃,害得我在监控前等了好几天……所以我要想点别的办法。”江鹤轩不急不缓地说。“包括换你的水。”
“你喜欢坐地铁,哪怕是上班高峰期你都会选择坐地铁。”
“从家里到这儿要转两次车。第一条线是三号线,坐八站。出发站有一台自动售货机,卖冰露的矿泉水,罐装可乐、雪碧和美年达,阿萨姆奶茶,以及冰红茶。第二条线是八号线,两个站台之间有一个奶茶铺。八号线一直到小区,唯一能买水的地方是刚出地铁站的商城。”
“两天前的上午十点,你发朋友圈说喝奶茶吐了,胃很难受……五天前还是朋友圈,晚上八点四十,你配图说自己想减肥。所以你不会买刺激性的饮料,也没法买奶茶,你也不喜欢喝红枣桂圆茶。所以排除掉可乐那一类和奶茶。”
“余下的是你最常买的饮料,茉莉清茶,蜜桃乌龙茶,矿泉水,橙汁……小桐,你真的是非常长情的人,我统计过你这七年来喝饮料的数据,几乎没有变化。”
“当然,我也没有很放心,因为小桐总是很任性。”他说着,露出无奈的表情,以最柔情蜜意地口吻说最让她难受的话。
“热可可,牛奶西米露,巧克力拿铁,大杯原味奶茶加珍珠……你一定会买的几样。如果有新品,你会很高兴尝试。不过我问了那家奶茶店,他们说直到一月中旬才会再出新品。”
“你不会让店员插吸管,因为你喜欢把吸管插在当中央……别忘了,你以前喝奶茶,一半的吸管是我帮你插的。”
“对了,你也有可能自带水,毕竟新买了杯子。所以我也需要准备一个一样的杯子。”
他咀嚼着辛桐增长的惊慌,温和地笑笑。“小傻瓜,你的淘宝账号还登在我手机上没注销呢。”
“你不可能轻易让我做手脚,而我开瓶盖再下药非常容易被发现,毕竟矿泉水瓶的瓶口非常狭窄,而麻醉一个成年女性的剂量并不小……所以换你的水要比下药容易的多。我只需要让你去帮忙拿感冒药,再估量余下水的多少,等你回来,推倒什么东西,在你收拾的时候……悄悄换一下。”
江鹤轩抬眼,和声问她:“小桐,你看完我的文档了吗?是不是很有趣?”
如果现在的嘴不是因为被胶带封死,辛桐一定会把她知道的所有脏话扔到江鹤轩脸上!
他故意没关电脑就是为给自己的后续操作筹集时间,亏得她还傻乎乎地搬椅子堵门。
这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收集到的,他自始至终都有两面人!
江鹤轩拿过辛桐的手机,第一遍试密码,没解开。他眼神暗了暗,温声埋怨。“你以前都是拿我的生日当密码的。”
他叹了口气,又试了两遍,解锁了她的手机。
辛桐惯用的密码无非这么几种,说了,她是个长情的人。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萧晓鹿能按照约定那般打电话来。
江鹤轩一条条翻着她的消息,毫无意外地看到辛桐给萧晓鹿发的消息。他有恃无恐地拿来笔记本电脑,在辛桐眼皮子底下拨通了萧晓鹿的电话,选中免提。
“喂,请问你是小桐的朋友吗?”他说。
手机那头传来萧晓鹿娇嫩的嗓音。“我是,怎么了?”
“我是她男朋友。小桐发烧了,不好意思,没办法和你一起出去逛街。”
萧晓鹿愣了下,灵敏地嗅到了危险的风头。她记得辛姐好像跟男友分手了啊。
“你让辛姐接电话,”萧晓鹿皱着眉说。
“嗯,你等一下,我把手机给她。”江鹤轩柔声道。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解锁第二个用户,从上万条语音里选中一条。
辛桐听到电脑里传出了自己的声音。
喂?——第一个文件,急促短暂。
“辛姐,你没事吧?”萧晓鹿问。
我有点不舒服——第二个文件,
“哦,你没事就好。”萧晓鹿声调低了下去。
我想睡觉了。——第三个文件。
“嗯,那我不打扰你了。”萧晓鹿说完,挂断电话。
毛骨悚然。
七年的语料库,的确很丰富。
他是一条条从微信和qq的语音记录里扒的?还是把电话录音了?……或者兼有。
“小桐,没人会发现你不见了。”江鹤轩轻笑一声,伸手抚过她的鬓发,温柔得仿佛未曾发起攻击的蛇,令人发抖的鳞片擦过面颊。“除了我,谁都不在乎你。”
“我和你的房东说,我们要结婚了,准备搬出去……她很轻易地就让我解除了合同。”说到结婚,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深情款款的笑,令清癯的面容霎时被爱意铺满。
“你总觉得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好,可实际上你根本照顾不了自己,你看,我只是不在你身边几个月,你就把自己送到医院堕胎了……我关你只是不想让你受伤。”他说得过于温柔了。“小桐,我说了,我不可能害你的。”
江鹤轩假就假在太好。
他摆在明面上的履历漂亮干净,让人挑不出毛病:高知家庭出身,成绩优异,会弹钢琴,高中担任学生会长,大学担任团支部书记,没有对任何人生过气,是能牺牲自己时间无条件帮助他人的存在。
一个人,十余年,从未对他人表现过不满……究竟是什么概念。
他的阴暗,他的不堪
他埋在温柔下的偏执和歇斯底里……
“不听话的小孩会被惩罚的,”他拿捏着商量的口吻,对辛桐说,“就关两天,好不好?”
(把两章合并成一章写,文质彬彬的高智商犯罪者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了。)
(其实原本设定里小桐自己从家里带了刀具防身……但写得时候突然想起来管制刀具不能过地铁安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