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巧了。
正是新兵入营那日被林为几个气得够呛的刘都头。
他站在营门口,对宁长风几个嗤之以鼻道:“尔等迟迟不归,将军叫我来查验一番,速速把衣服脱了。”
虽在军营,但这口气实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你个乌龟王八壳子,把我们丢在柳树井不闻不问自己倒跑得兔子似的快,要不是老子几个兄弟命硬,这会尸体都被沙漠狼给啃了,你居然还蹬鼻子上脸,给你脸了——”林为跳脚骂道,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刘都头“嗤”一声,高声回道:“出营半旬未归,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和羌人蛮子暗中勾结……哦对,说起来你们这群杂种身上还流着蛮子一半的血呢,指不定就是他们派来的细作!”
林为:“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他张牙舞爪就要上去揍刘都头,被宁长风和林子荣合力扯住了。
“不就是搜身么?”宁长风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袋粮食扔在地上,朝他抬了抬下颌:“就这个,我们打劫了羌族人的粮仓,带了点战利品回来。”
其他人见状面面相觑,随即不甘不愿地从身上掏出藏起来的粮食,学他的样子扔在地上。
望着堆积在眼前数量不算少的粮食,刘都头震惊一番,随即嗤笑道:“就凭你们?别说打劫,就是靠近他们百步之内都要被射成筛子吧?扯什么弥天大谎呢,我看就是你们从营里偷的!”
刘都头厉声一喝:“来人,把他们拿下!”
“我看谁敢!”
宁长风冷然喝道,他生得高大冷峻,板起脸时不怒自威,上前的士兵一时竟果真被他喝住了。
“堂堂军营岂是红口白牙任人栽赃的地方,若说我们偷盗,你便拿出证据,否则我定要去将军那里告你一个诬陷之罪!”
他掷地有声,说完越过刘都头,直往大营里走去。
“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刘都头恼羞成怒的大喝,接着就听到长.枪铮响,竟是直奔着取他首级而来。
宁长风遽然转头,两指夹住距离他眼睛仅差毫厘的枪尖,刘都头吃力不住,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带上粮食,我们回营。”宁长风说完,看都不看滚在地上的刘都头一眼,迈开大步径直离开。
其他人顿觉心中畅快,捡起地上的粮食嘻嘻哈哈地跟着离开了。
只留刘都头气愤大叫:“你们给我等着!”
*
这算是他们被抓进军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日了,甚至到了午后,林为都还在眉飞色舞地和别人吹嘘着今日的光辉战绩。
不过这小子看似不靠谱,其实嘴紧得很,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抖出去。
他们美美地吃了顿大干饭。
宁长风带上甘扎的印章,不等麻烦上门,主动去了主将营求见,却被告知赵将军方才出营了。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见到了副指挥使江成。
营帐内。
“江将军,下属只是依例查问,却被这厮掀翻在地殴打,北羌蛮子就是野蛮,目无军纪!”刘都头跪在地上,恶人先告状道。
宁长风在一旁站着,闻言扫了个眼风过去,吓得刘都头又缩了缩脖子。
娘的,以前那林氏俩兄弟就够难搞的了,现下又来了一个活阎王,三十二旗怕不是要翻了天去。
江成才巡查早练回来,听闻赵阳又出营了,正一个头两个大,火气已经拱到喉咙口了,抬眼一瞧,硬生生又给压了回去。
他起身,走到刘都头面前,一脚将他狠踹了个跟头。
“废物点心!”他骂道:“你指状他偷窃粮食,可有核实?新兵校练遇暴风雪本是天灾,你们却不顾同胞私自撤离,如今更是张口闭口一个非我族类,还真当自己是盘子菜了,啊?”
“赶紧滚!”他挥挥手,刘都头哪还敢再放屁,捂着胸口出了帐篷。
等到帐中彻底安静,江成才像发现还有另一人似的,沉声道:“你怎么还在此处?”
宁长风拿出一封举荐信:“金平府守备江山云大人托我将此信交给您。”
江成接过信封,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独属江家内部的火漆印,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
待到看完,他凝重的表情才逐渐缓和,看向宁长风的眼神渐次变成了怀疑。
江山云是他侄儿,此前便来信说有一友人入伍,托他行个方便,江成只道是个普通亲友,便随口打了声招呼照顾一二,今日接到信才知竟是他这个好侄儿几次三番提到的卧龙凤雏!
当真有信中说的那么厉害?
他不比江山云,多年征戍在外,见识的能人异士不知凡几,此人看身形倒是高大健壮,可听呼吸与常人无异,莫不是江山云那土包子在益州蜗居久了,拿根稻草当杨枝甘露吧?
宁长风知他心中疑虑,便不慌不忙任他看。
良久,江成才折起信纸,点燃烛火烧毁,转身问道:“入营已有半月,这信怎么拖到今日才给我?”
宁长风对答如流:“今日见将军心怀宽广,我便知您是可托付之人。”
江成脸上露出点讶异,接着笑问道:“今日若我是非不分黑白不辨,这信你便不给我了?”
宁长风不语。
片刻后,江成抚掌而笑:“有意思。此次你特地等着我,可是有话要说?”
宁长风从怀中拿出一物,正是那夜拓印的账本和其上的私印:“这是我和同队的兄弟在羌族人的粮仓中找到的,请将军过目。”
江成接过去,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扫,结果眼神刚放上去就被定住了,只见他手下越翻越快,很快就翻完了一整本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