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孤立他、嘲笑他、猜忌他,没想到宁长风不但没斤斤计较,还将他们的安危放在心上……
一时间,众人都感到无地自容。
“那,那个——”林为支支吾吾,脸色赧然:“你一天一夜未归就是在这里给我们搭棚子啊?”
回答他的是宁长风扔过来的一把简易鱼叉:“别愣着了,干活。”
湖泊水常年温热,清澈见底,偶尔可见尺长的青鱼从水草间一闪而过,倏忽即逝。
但它们再快也快不过宁长风手里的鱼叉。
开膛破肚,架火起烤,抹上盐巴和现找的香草塞进鱼肚子里,在鹿鸣山生活习惯了,宁长风虽别的厨艺不行,烤鱼烤肉之类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这群人从小流浪,能混个肚饱已是不易,何曾吃过这些,一个个敞开了肚皮直呼好吃,恨不得将鱼骨头都啃干净。
吃饱喝足,林子荣又砍了些树枝回来,提议道:“咱们把这棚子再弄大些,结实些,睡着舒服。”
这次没有人再骂娘,大家欣然答应。
于是砍枝的砍枝,搭棚的搭棚,忙得热火朝天。
人多力量大,接近天黑时,一个长约三丈、宽两丈的树棚便扩建好了。众人坐在棚子里,满足地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还未落地就被湖面上的热气蒸腾化了,周围暖融融的,只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
“哥,这里好暖和啊。”林为翻了个身,在林子荣耳边用气声说道。
林子荣顺势揽住他往怀里带了带,半睡半醒间“嗯”了一声。
“娘常在我耳朵边说,爹的家乡就在江南,没有荒漠与风沙,也不用提防随时会发生的战争,是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
林子荣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趴在他怀里小声说话的人。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林为手指玩着他的衣领,低垂着眼睛说道。
林子荣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在他耳边低声道:“等事情办完,我们就去江南定居。”
林为没有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在林子荣的怀抱里挣了挣,状似无意地换了个话题:“外面的湖看起来好暖和,我想去洗澡。”
林子荣:“好,我陪你去。”
两人轻手轻脚地起来,避开睡得呼噜震天响的男人们,朝湖边走去。
*
夜深人静。
风沙吹不进绿洲,暴风雪经过这里也变成了鹅毛雪,温温柔柔地停在宁长风的肩头。
从益州至陇西,途径两月,一直没有好好地洗过澡。
许是这里温度太宜人了,湖泊边丛生的芦苇叶上竟停留着许多萤虫,尾部一闪一闪亮着绿色的光,有几只大胆地停在宁长风裸.露的背肌上,被他一挥手就赶走了。
四处静谧,只这一隅间或响起水声。
水汽氤氲,湖面如镜,映照出他越发殷红的眉心痣。
宁长风用指腹搓了搓,并不是错觉,那象征哥儿的所谓孕痣的确颜色变艳了。
他闭目运行了一□□内的异能,核心能源已经满到几乎要储存不住这些异能,正往外丝丝散溢着,游走在筋脉中的那些也活跃不已。
难道孕痣变红与他异能有关?
宁长风将溢出来的异能汇聚于指尖,轻轻一弹。
带着莹绿色的光点落在一株顶着花骨朵的兰草上,不过几息之间,那紧闭着的花瓣竟然幽幽打开,在雪夜中散发出特有的清香。
宁长风看着指尖跳动的异能,神情若有所思。
就算是前世,他也只能利用木系异能抽取植物里的能量为自己所用,这是第一次他能将体内生成的能量反哺给植物……
这种感觉——仿佛他通过异能与天地万物连通在了一起,彼此交融,互相转化。
顷刻后,绿色光晕在他指尖熄灭,宁长风穿好衣服,从怀中摸出一盒小药罐,指腹沾了点褐色的药泥点涂在额上,遮掩了那点红痣。
雪花安静地落在湖面上,在他脚后,绽放的兰草旁边,一株即将枯死的小树苗开始回青返绿,枝桠间顶出了嫩黄的芽苞。
……
为了避免被发现,宁长风是绕了湖泊一大圈到最远处洗的澡,如今自然要绕回去。
只是才走了小半程,他便听到了哗啦的水声和低语。
约莫也是哪个看这湖水暖和来洗澡的。宁长风心里想着,掉转脚步不欲打扰。
他没有刻意收敛气息,脚步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怎知对方敏锐地一转头:“谁?”
话音未落先听见一声极低的轻呼,接着芦苇丛一片摇荡,从中跃出一道身影,携着刀光朝他削来,两人瞬间打了个照面。
“是你!”林子荣猝然收刀,挑起岸边衣物,返身裹上方才还在洗澡的人。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瞬息之间,转眼那人就被裹了个严实,挡在林子荣身后。
黑灯瞎火的,若是寻常人恐怕连那人长什么样都不能看清,偏偏宁长风目力极好,不仅看出那人是林为,还瞥见了他额间一闪而过的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