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香味便散了出来,鹿肉被烤得滋滋冒油,一口下去浑身都暖和起来,别提多有滋味了。
酿了大半年的竹叶青入口冷冽清香,恰恰中和了烤肉的荤油味。
宁长风不耐烦小口小口的抿,换了个大碗,一口肉一口酒,吃得额上汗津津的。
他平时性格稳重,少有如此畅快的时候。
容衍便陪着他多喝了几杯,喝醉了往屋里一躺,天寒地冻,正好盖上被子大睡一场。
不知今夕何夕。
容衍却醒来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醉过。
外面风雪渐大,偶尔能听到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声响,屋里却是暖融融的。
宁长风体质热,自从抱着他睡觉后他就再也没感觉到冷过。
容衍把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轻轻拿开,望着他熟睡的英俊眉眼,忍不住俯身亲了亲,这才起身穿衣,走出屋外,在檐下站了许久。
直到竹林晃雪,一道黑影从枝头落下,跪在他面前。
“主人,段弘的人快要进村了。”落无心道。
容衍拾起宁长风给他做得杂毛狐裘披在身上,略偏了头看向走廊另一侧。
景泰蓝拎着个小包袱从房间里犹犹豫豫走出来,对着宁长风的房间张望了一眼又一眼,步子却是迈到了容衍面前。
“我不可以不走吗?”他低着脑袋,小胖手指绞着衣摆,清脆的童声带上了哽咽。
容衍的声音平静无波:“不走,你拿什么保护他?”
景泰蓝快要哭出来了,小脸上汪着泪花,不舍地看向宁长风酣睡的方向。
“可,可是这么走掉阿爹会很伤心的。”他努力给自己找着理由:“只要和他告别,一下下就好——”
他想告诉阿爹,他不是个小骗子,他会努力争回皇位,再回来好好见他的。
容衍却摇头,脸色冷然:“景泰蓝,你的任性会害了他。”
景泰蓝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手背迅速抹了一下眼睛,垂着头不说话了。
落无心上前说了句“小殿下,得罪了”便抱起他,几个兔起鹘落,身影便消失在茫茫雪海中。
*
谷兴村外,一队黑影人正沿着鹿鸣河畔前进。
“是这里?”段弘指着远处村口的大柳树问道。
宁荣被押着,闻言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官爷。村子最里头有座山,他们就住在半山腰上,绝不会错!”
段弘眯起眼眺望着远处皑皑鹿鸣山,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没想到容衍和那孩子居然真的大难不死,还流落到了千里之外的乡下村庄,真是够命大的。
不过那又怎样呢?
这种犄角旮旯地儿若不是有人报信,他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
连老天都在帮他!
想到陛下许给他的赏银,段弘打了个手势,手下行进的速度更快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说是谁告的密,原来是你这窝囊废。”
那人声线清越,在朔雪寒风中透着冷意,这队绣衣史尚未作出反应,就听得一阵破空声响,被押在人群中的宁荣突然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一息后,从他脖颈大动脉处飚出一道血线,鲜血迅速染红了脚下的雪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致段弘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容衍从树上落下,缓缓转身。
段弘面色大骇,下意识往后疾退:“容衍!”
摘了面具别人或许不认识他,段弘却记得一清二楚,这张脸不是容衍还能是谁?
他甚至没看清容衍使得什么暗器!
段弘心脏狂跳,他迅速上下扫量了对方一眼,直纳闷道:不是中了雷公钻么,怎么看样子竟好全了?
该死的,谁说他现下是个病秧子来着?
他心道晦气,一脚踢起宁荣尸体,直朝容衍砸来。
“上!”
随着一声令下,手下纷纷拔刀朝容衍攻来。
飞到半空的尸体遭到一股更为强烈的气劲横扫,竟然在半空中碎裂,脏腑血肉砸了绣衣史们一脸。
就在这时,容衍趁机夺过最近一名绣衣史手里的刀,身形快如虚影,穿梭在尚未回过神的黑衣人中间,三下两除二割开了他们的喉咙。
鲜血与白雪齐下,眨眼染红了整个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