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矮身坐下,笑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的哥儿,你夫君可真有福气。”
宁长风把剔好籽的西瓜给景泰蓝,让他端回马车爷俩吃去,自己就着河边水洗了洗手,回道:“左右闲着无事,当做打发时间了。”
陈璟又道:“你这刀看起来很好用。”
宁长风收起短刃,道:“自己打的,砍瓜切菜还算好使。”
这刀通体漆黑色,源自于他在深山里偶然得到的某种稀有岩石,共打了两把,其中一把给了容衍。
陈璟:“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就见面前的哥儿突然站起,看着他道:“你想问什么?”
陈璟愣了一下,脸皮有些挂不住,赧然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见你夫君有些眼熟,不知他是哪里人?”
宁长风心下一顿,认真看了看面前的络腮大汉。
片刻他才开口道:“他同我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鹿鸣镇人。”
陈璟“哦”了一声,那语气不知是失望还是叹息更多一些。
去往府城的路程约有五六日,商队一开始走的是官道,后来实在太热,便辟了一条少有人烟的小道,怎知还真就出了事儿。
这日也是正午,距离府城只有半日的路程。陈璟的商队本是路过,便让兄弟们原地休息,自己赶了马车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为赶在城门落锁之前进城,陈璟依旧挑的是条近道,日头晒得草叶都打着蔫儿,路旁的树梢纹丝不动,蝉鸣声倒是一声比一声高昂。
宁长风坐不惯马车,骑了马缀在后头。
陈璟天南海北和车内人搭着话。
“哇,真的吗?”景泰蓝坐在车头,被陈璟忽悠得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骗你作甚。人人都知月氏国盛产香料美人,却不知月氏国以西还有国,那里的人红发绿眼,无论男女皆毛发旺盛,跟猴儿似的。”
陈璟赶着马车,话音一转又道:“不知容公子可有听说?”
容衍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语气恹恹:“恕容某见识短浅,确不曾听闻。”
陈璟笑道:“容公子说笑了,若我不是往返于月氏与北昭南昭之间做些小生意,那断断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可惜——”
他叹息一声:“南北昭本是一国,如今却高筑壁垒,势同水火,我们老百姓的生意更难做了。”
景泰蓝不太明白:“南昭曾是我国封地,连前国主都是先帝的亲手足,为何两国会交恶呀?”
陈璟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小孩懂得还挺多?”
景泰蓝小心脏扑通一跳,机灵道:“镇上说书的爷爷常讲呢,说是亲兄弟为了抢一个美人反目成仇,南昭王叛出国土自立为王……可有趣儿了。”
陈璟眼底神情一闪,他敲了敲马鞭,笑道:“自古将相王侯都是说书人最爱编的段子,若是有美人作辅料,那百姓更是看得津津有味,做不得真。”
“哦。”景泰蓝缩了缩脑袋,还要问什么,就听得旁边草丛子里一阵响,突然跳出七八个汉子,个个手持镰刀锄头,凶神恶煞地堵住了路。
“你们——留下马和马车,人给我滚,否则杀了你们!”
缀在后面的宁长风驱马上前,和撩开车帘的容衍对视一眼:这是遇上山大王了?
宁长风摸上腰间短刃,示意景泰蓝躲回马车,眨眼见陈璟翻身下马,从腰间摸出钱袋子递过去,赔笑道:“各位好汉行行好,我家人生病了赶着去府城治病,您们大人有大量,放我们过去吧。”
这群汉子个个面黄肌瘦,打开钱袋子一看,真是沉甸甸的白银,霎时争抢起来!
“我看看,给我看!”
“我的,别抢,别抢!”
“抢什么抢!”
趁着一锅粥的功夫,陈璟冲宁长风使了个眼色,牵着马车准备偷偷溜走。
“哎,谁准你跑了?马车留下!”人群中一声大喝,就见那帮子人回过神,操起武器一股脑扑了过来,扒门的扒门,抢马的抢马,更有甚者扯开了车帘。
“唉。”宁长风似乎又听见了陈璟的叹息,接着便连着听见几声惨叫,几条胳膊在他视线中飞了出去,落进了草丛里。
“啊——”惨叫声透彻天空,两人被削了胳膊倒地不起,其余几人开始畏惧地后退。
陈璟收刀入鞘,语气变冷:“我念你们都是附近的农户,花财消灾你们不肯,偏要见血才舒坦是吧?”
宁长风按着腰间短刃的手收了回去。
他翻身下马,还完整的几个大汉吓得连滚带爬离他远些,却见他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在那痛得满地打滚的人伤口上洒了点药粉,汩汩如注的血一下就止住了。
不止这帮冒充劫匪的庄稼汉子,连陈璟都怔住了。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低吼一句:“还不快滚!”
这帮子人这才搀扶起同伴,屁滚尿流地跑了。
等人走后,陈璟这才面色不虞地捡起钱袋,拍了拍上面的灰。
景泰蓝从车帘后伸出个小脑袋,见平安无事了才拍拍小胸脯,仰头问宁长风:“阿爹,他们是劫匪吗?你为什么放他们走呀?还给他们治伤?”
宁长风翻身上马,遥望着落荒而逃的人影道:“农夫无田可种,自然成了流民,不打家劫舍怎么活?”
景泰蓝似懂非懂,半晌压低声音道:“可是那个人又为什么——”
他比划了一下陈璟拔刀的姿势,给宁长风递了一个“你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