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之恒道:“眼下还早,季大人不如于我一同去望江楼小酌一杯。”
汪之恒也是看这些日子季阁老恢复了以往的和煦笑面,才敢上来相邀,不像之前几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冷冽,内阁里人人避着生怕被挑了错处而遭殃。
季砚听后笑着摆手:“我就不去了。”
他目光落在远处迎面走来的季嘉泽身上,笑意微敛。
季嘉泽如那日一般凝着神色,朝汪之恒行了一礼才对季砚道:“六叔,我有事想说。”
季砚没有说话。
汪之恒见状笑道:“那我就先行一步。”
汪之恒一离开,季嘉泽立刻道:“六叔,那日我说得事……”
季砚冷冷打断他,“我不会答应的,你也不能娶她,此事无需再说。”
季嘉泽向来敬怕他六叔,情急之下竟跨前一步,语气拔高,“为什么?”
季砚倒是想告诉他为什么,但是他既然答应了云意,便会让她自己处理。
季砚没有再理会他,自顾朝前走去。
季嘉泽紧抿着唇,双手握拳,为什么,为什么六叔不让他娶云意,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他没抓住的,却又遍寻不得。
夜里,季砚搂着云意靠在床上看书,云意头枕在他胸口,饶有兴味的看着季砚手里的杂谈。
正看完一页,抬手要翻,头顶传来季砚淡淡的声音,“季嘉泽那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说?”
云意心头忽紧,轻松的心一下变的沉重,眨了两下眼,侧过脸埋入季砚怀里假模假样的打着哈欠,咕哝道:“好困。”
季砚哼笑了声,睇着缩成鹌鹑的云意,“糊弄我?”
云意犹豫了一下,仰起头委屈巴巴看他,“大人让我再想想该怎么说。”
她实在是有些不敢面对季嘉泽。
“大人……”云意攒着他的衣襟,小声的央求。
季砚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看云意皱起小脸才道:“最迟再给你十日,你若不知如何开口,那就我去说。”
云意嗯嗯哼哼的答应,她心里知道确实不能再拖下去。
云意满腹心事,翻来覆去想着该如何与季嘉泽说,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
自打云意半道被季砚接走,季舒宁就一直放心不下,在山庄待了几天,说什么也要回去。
裴濂怎么哄都没用,担心她生气动了胎气只能带着她离开山庄,季舒宁连侯府都没回,直接就先去了东水巷。
云意得知季舒宁来了,高高兴兴的出去见她。
季舒宁坐立不安的等在花厅,看见云意过来连忙走上前道:“这几日都担心死我了,你跟六叔到底怎么回事?”
云意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忽然事情就完全变得不同了,她有几分忸怩的支吾着。
季舒宁看着她眉眼间的羞态,立马察觉出猫腻,敏锐的眯起眼经打量她,云意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拉了她落座。
季舒宁摆起一副审问的样子:“交待吧。”
云意脸颊发烫,抿了口茶,又清了清嗓子,“我和大人……就是你想的那样。”
季舒宁张开嘴半天闭不上,她心里虽然猜到了一些,可真听云意说出来,还是震惊不已。
那可是六叔啊,高悬如天上皎月般触不可及的六叔啊,她一度觉得无人能配的上六叔,可这个人是云意的话,一切又好像都变得很合理。
可季舒宁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捂着额头消化,半晌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云意,“往后我不是就得叫你六婶了!”
季舒宁这回彻底坐不住了,站起来踱步,“你可比我还小两岁。”
云意生怕她挺着个肚子出什么好歹,扶了她坐下,好声好气的笑道:“那趁现在我再多叫你几声五姐姐,好不好?”
季舒宁哭丧着脸,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明白你就长了我辈分,等我肚里的孩子出来,得叫你老夫人……你将来生了孩子跟我是堂姐妹。”
云意听她说的自己头都大了,蹙着眉连连道:“你快别说了。”
季舒宁走的时候是蔫头搭脑的,来接她的裴濂看到后一脸紧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舒宁泄愤似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往后我们要唤云意六婶了。”
裴濂愣了一下,眉眼间舒开笑意,“这是好事。”
送走季舒宁夫妻俩没多久季砚就回到了府上,云意跟他说起这事,她托着腮小声咕哝,“我的辈分一下就长了好多。”
季砚垂眸在写折子,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皱着眉,一脸算不得高兴的样子,搁了笔出声问:“是嫌我年岁大了?”
季砚如今三十二,儒雅俊朗的面容并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只会让人觉得沉稳内敛。
云意摇摇头,她怎么会嫌大人的年岁,她只觉得自己太小了,她一直奋力要想追逐他,如今才终于追上。
她低下眸,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季砚注视着她,“云意,坦白说,我其实挺在意。”
“你还那么年幼美好,而我大你十四岁,这是实实在在的距离,纵然我本事再大也无力去消磨,我希望能懂你所有的想法,给你最好的关怀,但有时候我并不能面面俱到,譬如这次的事……我常想,如果我与你是相仿的年岁,与你一起从年少时成长,是不是能更懂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