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先后走了出去,云意才转着眼睛看向屋子里的摆设,许多她连名目都叫不上来,但看得出每一件都极为精巧贵重。
大人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云意出神的想。
宝月提了水进来的时候,云意还拘束乖巧的坐在凳子上,宝月又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几眼,怎么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备好水,宝月过来伺候云意更衣,手才刚解开她衣襟上的系带,云意就慌张退了一步,不自在的拢紧衣裳,睁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我,我自己来。”
宝月解释说:“大人交待了,让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姑娘。”
听到她说是大人吩咐的,云意又一点点松了手,指尖无处安放的攥紧,双眸发窘的忽闪忽闪着,等身子埋进水中,她脸颊都红的像虾子一样。
云意无比僵硬地坐在浴桶中,两只手紧紧扒在浴桶边沿,任由宝月给自己擦身,连大气都不敢出。
等好不容易洗完,云意一张小脸已经憋的通红,直到把自己裹进柔软的被褥里,她才长长舒了口气,这样她觉得有安全感。
宝月拿银剪剪灭灯芯,只留了一盏,“姑娘的身子不宜吹风,奴婢将窗子关了,摆着冰鉴想来也不会热。”
云意早就注意到那个大方木桶了,扑了满满的冰,竟然只是用来驱散热意的,她又睁大眼睛惊讶了一把。
“姑娘休息吧。”宝月放下纱幔,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云意以为自己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会睡不着,可是因为发着烧脑袋晕沉沉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连胡思乱想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宝月走出屋子,在院中的银竹就凑了过来,朝她身后看了看,轻声问:“姑娘睡下了?”
宝月点点头,银竹心里好奇忍不住追问云意的身份。
宝月比银竹年长了两岁,相对也沉稳些,她拉着银竹往后罩房去,口中轻声斥,“你忘了何护卫是怎么交待的?不该问的就别问。”
银竹却没怎么把这个看起来就穷酸,又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娃放在眼里,嘴角一撇,“你就不好奇咱们伺候的是什么人?”
宝月自然也是好奇的,但还知道身为丫鬟可不敢妄议主人家的事,她摇摇头,支了银竹快去睡,自己也拾掇拾掇躺下休息。
*
云意又一次回到第一次和娘去到楚家时的场景。
娘笑着给她整理衣裳,“你记住这里就是你的家,里头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就是你爹。”
云意乖巧点点头,脑袋上的丫髻跟着晃晃了,“娘,我记住了。”
娘摸着她的脸,笑着笑着严厉久有了泪,“娘去买些东西。”
云意抓住她的手,她有点害怕,“娘你快些回来。”
娘却狠心拨开了她的手,“云意乖,娘很快回来。”
娘的脸越来越模糊,云意努力想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
她被带进了楚家,跪在地上,夫人的脸冷若冰霜,该是她兄弟姐妹的人无一不是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她,说她是野种。
她无助的张望,娘还没有来,她像是被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寒冷席卷她的四肢……
“别怕。”
一缕声音飘入耳中,黑暗中被强势的打入一道光束,就像初春破冰时的第一丝暖意,将她从无尽的黑暗中拉起。
云意猛地睁开眼睛,阳光从窗棂处铺洒进屋内,她抬手挡了挡眼睛,撑着身子坐起,已经天亮了,是做梦。
云意失神的小口喘气,抬起手背擦去额头的冷汗。
门被敲响,宝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姑娘醒了吗?”
云意惘然点头,很快又道:“醒了……请进!”
宝月推门进来,见云意已经坐起身,拿了衣裳上前,“奴婢替姑娘更衣。”
云意自己的几身衣裳早已洗的发白,宝月给她拿来的都是新的,料子细腻光滑,颜色也活泼俏艳。
“这些都是大人准备的吗?”云意问完将舌尖抵在上下牙尖之中,觉得自己问得多了。
宝月愣了愣,大人自然不可能亲自操持这些,但云姑娘这么说也没错,“是大人吩咐奴婢准备的。”
云意心里暖烘烘的,被拘在那座院子里六年,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关心的温暖。
宝月笑着问:“姑娘想穿哪一身?”
云意看的眼睛都花了,拘谨的交握着双手,“都可以。”
宝月选了身莹白的对襟衫,配上浅鹅黄色的百叠裙,将云意原本过分白皙却没什么血色的肌肤衬的鲜活不少,裙摆上一簇簇白色的小花则显出她这么年岁该有的少女娇俏。
宝月透过妆镜,看到云意望着镜中的自己发愣,眼里水泅泅的红着,不知想到了什么。
发现宝月看着自己,云意小声道:“谢谢。”
宝月诧异摆手,“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她不知姑娘都受过些什么罪,竟在他们这些下人面前都是谨小慎微的模样,让宝月不由得打心底里心疼她。
*
云意将养了三天,终于不再发烧,宝月每日都会给她准备丰盛可口的三餐,不用饿肚子,她身子也有了些力气。
云意大多时候都很安静,坐在窗子处瞧着石径那头看不到底的园子,直到现在她仍一种不踏实和不真实的感觉,大人自那日之后就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