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分手他们各自的结局是什么呢?阮梨完成她的摄影梦了吗?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比自己更爱她呢?
当时的问题, 现在都得到了答案。
明明还算圆满,可陈迄周知道他和阮梨之间还有些问题没解决,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个人问题。
大多数时候,陈迄周其实是个感性的人。
只是由于母亲早早去世,自幼跟随爷爷和父亲长大的他习惯了那种军营式的硬汉教育。
他很少哭, 脑海里甚至有关母亲的记忆越来越少。
陈迄周记得发现自己并非父母亲生时,才六岁。
那年距离母亲过世未满一年,陈迄周照例放学回家时, 发现家门是虚掩着的, 然后在门口听到爷爷希望父亲趁着年轻, 抓紧时间再找一个妻子结婚生小孩。
父亲表示反对后, 急脾气的爷爷气得破口大骂:
“你个倔驴!难道要守着你前妻一辈子?让我们陈家绝后吗?!”
爷爷是个思想保守的人,但人不坏。
陈迄周一直都知道,所以那天他并没有选择推门进去让老人家难堪,只是默默地背上书包转身下楼。
他站在大院那棵古树下,看着人来人往,直到夕阳最后一点残余被黑夜吞没,才挪动发麻的双腿回家。
之后的许多年,陈迄周都装作不知情。
他从未和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包括阮梨。虽然脑中关于童年的记忆不多,但父母对他好的那些场景,陈迄周却记得一清二楚。
于他而言,他们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陈迄周知道父亲承受着家中长辈催再婚的压力,所以他从没调皮过,无论是在学业还是生活上,他都尽量不给父亲惹麻烦。
这样也好不落话柄在那些长辈手里。
其实陈迄周自己也不清楚,这样做算不算讨好。
但他这些年来确确实实,没有什么人生目标。
努力学习也好,考上军校也罢,陈迄周只是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家需要他这么做后,就这么做了。
他只是在想,或许离开陈家他哪儿也去不了。
那间没有母亲生活气息的屋子,就是他在世间唯一的栖息地。
于是父亲离世后,陈迄周离开了南霖市。
他将父亲留下来的房屋变卖,离开那个居住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城市,只带走了两张照片。
一张他和阮梨的,一张小时候母亲还在时一家三口的合照。
来到阿尔勒什,陈迄周原本以为往后的日子除了无尽头的训练和任务,他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可他在这遇到了谭队、刘队还有佟楒话等等人。
直到老谭牺牲前,他们几个每个星期都会聚一聚,虽然总是聚会到一半就半道走人去执行任务。
但那段时间是除去和阮梨在一起之时,陈迄周第二快乐的人生阶段。
事情突然发生后,所有人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几个月后,生活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就连作为老谭最亲近最在意的佟楒话都慢慢走了出来。
陈迄周却没有。
也许是人生经历的快乐阶段太少,又或许是自己的情绪调节有问题,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陈迄周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他经常在训练结束后坐在空旷的宿舍里发呆,想不明白生活的含义。
他没生病,只是突然发现:
如果明天自己将要离世,在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清空后,他生存于这个世间的证据就真的完全消失了。
这是件光想想就会让人难过的事情,可陈迄周却难过不起来,也哭不出来。
身边的人只能陪伴他走一程,那些大道理陈迄周不是不懂,风不会为他停下,而他也抓不住风。
倒是在和阮梨分开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无比渴望有人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能抛弃世间其余的美景,只为他停下。
而这个人,如果是阮梨就最好了。
眼前余霞成绮,陈迄周敛下眼盖住眼底的落寞。
所以从一开始他和阮梨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在感情里,他始终是被动的,就像在父亲面前不敢流露出的情感,陈迄周面对阮梨更是如此。
陈迄周一直以为,时间会带走他很多不成熟的思想,只要他确定阮梨还喜欢自己,能重新在一起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可在意的那件事情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底。
直到艾孜买提遭遇不幸,陈迄周便再也无法忽略这根刺。
这两天陈迄周经常在想,他到底能给阮梨什么?又或者说,阮梨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开心幸福。
年少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如她愿、对她好,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直至死亡。
从前总觉得爱很简单,长大才发现光是这三样已经难上青天了。
那时的陈迄周觉得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阮梨,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在这份特殊职业下,那些承诺的话语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