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杰还是想了解cds,徐幼芋就正经给他回答了:
“我们的数学模型判断是房贷市场违约率很高,但房贷市场违约率提升并不会直接增加cds赔付风险,哪怕前段时间房价长期停滞,关联到cds的收益率也并不出众。”
顾文杰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对手方。”徐幼芋说道,“有人做空,就有人做多。”
“我知道,我最近在洛杉矶,有很多人向我推销房地产投资,但是房价明显已经涨不动了,我听说有开发商为了让人忙,装饰窗帘和汽车,特地装作他们的房子有人住,好让购房者不要失去信心……”
“涨不动了是一回事,甚至根据内部资料,违约率现在已经很高了,但这是房价,而我们的投资领域在债券市场,有人用一些方式托住了摇摇欲坠的房地产债券市场,让市场就算违约率飙升也不会受到太大波动……”
顾文杰点了点头,徐幼芋问他:“这个工具叫做cdo,听说过它吗?”
顾文杰隐约在其他地方听过,前些日子老搭档也频繁跟他说道过这个词汇:“就是把很多abs打包起来的那种产品吗?我看到爱德华基金的cds、很多就是cdo的信用抵押。”
不过徐幼芋对他说道:“是的,不过这个工具与cds之间的联系很复杂,不如让我身边的这位季老师来介绍一下,他是cdo所用到的‘高斯联结函数’的发明人,我想他应该比华尔街99%的人更了解这种金融产品。”
顾文杰这才知道徐幼芋给他引荐的不是一般人,连忙说荣幸,季祥林看起来是个很没精神的银行职员,他和善地点头说没事……至于顾文杰问的问题,他也用一个通俗的例子来解释了——
“无论是做空还是做多,如今房地产融资的产品叫做mbs,相当于是把银行已经收到的房贷直接卖给了第三方……”
“但是任何mbs都是有风险的,无论是再怎么家境殷实、诚信可靠的人,贷款都有还不上的可能性,就像是每个人都可能会突然去世一样,对他自己来说,病死与老死都是可能会发生的,只是概率不同罢了。”
“那么如果我们把mbs的违约看成是一个人生病死亡,就算他非常健康,他的安全也不可能和美国国债一样万无一失,所以为了摊薄风险,我们让mbs互相组合打包,然后一起出售……”
“等等,”顾文杰听到这里,想起了一个之前听过的词汇,“这算是对冲吗?”
“可以算,但并非完全如此。对冲是从相反方向抵消风险,它会通过概率学抵消风险,就像是让一对已婚的老人住进同一个房子,他们同时死亡的概率肯定要比单独一人死亡的概率低很多……”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让这对老人可以互相照顾,虽然其中一个若是死亡、肯定会对另外一人的健康造成影响。”
“但是如果其中一个生病,另一个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照看他的健康,增加他康复的可能性,他们当然是不对等的,但是这种形似婚姻的关系可以让他们获得更好的对抗风险的能力……”
“但这是不公平的,不是吗?”顾文杰反问,“你说的这对老年夫妇,可能一个人根本没病没灾,但另一个人完全是拖累。”
季祥林没精神地说道:“人总是会死的,区别只是早晚而已,对于这个社会而言,我们需要让他们都尽量活着,或者让他们的家庭活着。”
顾文杰听后摇了摇头:“可就算是对整个金融市场而言,cdo将不良资产搭配起来卖给客户难道就是合理的吗?”
“这的确不合理,但这不是我提出那个公式的初衷,我们提出的公式只是作为度量衡,让华尔街判断一个组合而成的家庭‘直至违约’的综合风险。”季祥林没什么精神地说道。
徐幼芋也总结道:“虽然不太道德,不过cdo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将所有mbs绑在了一起,除非房价真的下跌,那么流动的资金就会将部分资产的风险摊薄到整个行业,所以就算违约率小规模上升,整个债券市场也不会受到太大冲击。”
“好吧,怪不得……”
“怎么了?”
“刚才高盛的人想引诱我们大量购买cds,看来他们对如今的cdo市场很有信心啊……”
顾文杰差不多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又跟这两人谈了两句,徐幼芋自不必说,就是为此而来的,这次解决了顾文杰的疑问之后,又跟他聊了聊抵押的事,徐幼芋聊了聊最近的的金融市场,互相寒暄套话自不必说。
而徐幼芋引荐季祥林,本身是季祥林想借着这个关系、问问爱德华基金的破产清算事件,他工作的银行对爱德华基金的一部分资产很感兴趣。
顾文杰觉得这是个人才,试探着问李祥林有没有自己开基金的打算。
季祥林说他其实有点兴趣,不过做空机构感觉不太安稳,他还是想在大银行或者正经投资机构发展。
顾文杰正说着,刚好就在这时,电话来了,一看是陈傲天的。
“喂,老陈?”
“你在哪呢?”
“我等你消息呢,那个参议员呢?”
“他还要等一下,不过待会你跟他见面,话要这么说……”
顾文杰连忙来到门边,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他商量。
“你真没糊涂吧?”顾文杰直接问他,“自己的企业不好好搞,抵押了五亿买那cds,你知不知高盛就盼着你把钱败光了然后收走你的公司,你的公司都没上市,现在完全是盛大和谷歌这样的公司想收购你,所以高盛才偷偷给你贷款,又想让你把钱败光了、好让他们能买走你们的股权。”
电话对面的陈傲天好奇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高盛在搞我?他愿意卖cds,对咱们当然是好事。”
顾文杰说道:“可是咱们买多少cds,都是在跟他们做对手盘,而他们的cdo一天不崩,咱们手里的cds就是废纸……”
在大洋对面,刚在课间找了个时间跟顾文杰聊天的陈钦在小树林里拿着手机,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cdo确实是个对市场有益的金融产品,它在一段时间内稳住了债券产品,但它总归是要完蛋的——房价趋平时这个工具尚且有用,但等到房价下跌,再好看的cdo也抵不住违约浪潮的冲击,更何况大部分cdo实际上根本没有它看上去的那么好看……
于是陈钦转开话题:“对了,高盛跟你谈得怎么样了?”
顾文杰答道:“他们热情得不得了,恨不得让我当场把那五亿还给他们。”
陈钦好奇:“所以你就怕了?”
顾文杰没好气地说道:“不然呢?对我来说又没所谓。”
“所以高盛搞错了。”陈钦认真给他解释:“不用那么担心,我们对未来的判断的基础是房价,他想请我们买cds,那咱们就买cds,不仅买普通的cds,还要做卖空cdo的cds,我倒要看看最后谁能赢。”
顾文杰有些郁闷:“我的意思是你至少留一点啊,再怎么看好,五亿全部用来投资这个也未免有点那什么……”
念叨了一半也感觉现在才说这个有点没意义了,而陈钦也没有再解释……毕竟如今的房地产债券做空虽然已经是个很大的行业了,很多数据都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要在如今的市场上准确判断出明年开始的华尔街动荡本身仍然很不容易,多空交手还很激烈,大众觉得多头的能量更大,但这反而是空头撬动更大利润的机会。
所以无论如何,对重生者来说,只要买cds,就算没法大赚,小赚一波还是挺简单的。
可是来都来了,自然会想把盘子赚大一点,而要多赚钱,操作上当然也没有太大问题,就只要死命买cds就可以了,历史上真的有人是这么赚钱的。
只是对于负和博弈来说,获得筹码从来不是最困难的事,就像是在奢侈的赌场赚大钱,这件事本身不算很危险,该怎么走出赌场才是最困难的事——当然,一般赌场其实并没有那么输不起,一个客人在赌场最多输几百来万,走了就走了,说不定以后还回来。
但如果是上亿、或者数十亿的利润呢?
“也行吧,反正公司是你的,你自己想好该怎么办吧……”顾文杰说起了下一个问题,“你那个参议员什么时候来?我现在就在金融区的咖啡馆,刚才徐幼芋向我介绍了个熟人,叫季祥林,他对cdo好像还挺有研究的……”
顾文杰没有继续谈抵押的事,陈钦这次打电话来,本来也不是跟他聊这个的。
接下来,顾文杰要见的第二个能解决问题的人已经快到了,那是一个民主党的参议员……
当然,也不是那个姓奥的——虽然之前老徐加了他的联系人,但那人身为草根领袖,如今拥趸众多,也不缺金主,跟他打交道不是很划得来了。
今天顾文杰要见的是另一个民主党,叫约瑟夫·比登,之前他已经和星系软件有一些联系了,主要还是有一些法律方面的人脉咨询联络,不过现在除了要为了之前的目的、继续跟他套近乎,也得考虑这次做空计划该如何收尾,这种时候又要想到这位未来的民主党政要,那当然是不找白不找。
而找他的原因,解释起来倒是挺复杂的,这也是陈钦现在急着给顾文杰打电话、提前跟他‘通气’的原因。
不过陈钦还没来得及说,听顾文杰说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你说季祥林?”
顾文杰说道:“对,就是给cdo提供那个高斯联结函数的华人……cdo的估价公式的发明者季祥林,我想邀请他来给我们做基金的……”
这还真是巧,居然这种人也能在华尔街继续碰上。陈钦心中一动:“他不愿意?”
“对,他大概觉得这样太危险了……”
“那正好啊。”陈钦反而很高兴,“待会见那位参议员的时候,你带这个季祥林一起去吧,反正银行现在做的事人嫌鬼憎,找这种学者跟参议员谈谈,说不定咱们还能当回好人呢!”
(本章完)